2025年03月13日 星期四
翩翩起舞 “红杏”新论 高昂首的七头蛇 有笋处即是家 老外版“喜欢上海的理由” 驼铃声远银海情
第13版:夜光杯 2025-03-06

有笋处即是家

陈汉忠

春雨绵绵,万物萌动。乡下外婆家周家宅后的竹园里,静谧了一个冬天的地面变得不安分了,厚厚的竹叶下,一根根嫩笋探着尖尖的脑袋四处张望。妹妹兴奋地说,用不了两天,就有春笋吃了。

儿时周家宅宅沟北侧有一片竹园,据说为周姓族中三户人家祖传。并不富裕的年代,谁家若有一片竹园,就犹如一棵取之不尽的摇钱树。每年春天,竹园里冒出许多竹笋,主人会有选择地挖走一些,拿到集市上售卖,换点零花钱。或家中待客时自用,也不失为一道时鲜好菜。我特别爱吃妈妈做的一道油焖春笋。

可惜的是几年之后因竹园与集体土地接壤,竹根攀伸到大田里,被连根给刨掉了。竹园被挖时,乡亲们纷纷把竹根拖回去晒干当柴禾。妈妈却挑了几根已经孕育小笋芽的竹根,埋在我家猪圈后面的宅沟沿上,还顺手浇了一桶水。第二年春天,宅沟沿上冒出了几根细细的笋尖。第三年,竹根窜到了猪圈前面的桃树下,后来又窜到屋后的山药地里,越长越旺盛。没过几年,我家西侧和后院竟成了一片新的竹园。

那年部队招兵,我跟着队伍走出故乡。部队驻守在一座边远偏僻的山头上,周日休息,我和战友背着水壶在山林转悠,发现距营区不远的山里,有一个当地的林场,住户的周围,除了几棵高大的杉木外,最多的竟是一丛丛茂密的竹林。仲春四月,大大小小的竹园里热闹非凡,既有刚刚冒出尖尖角的春笋耐不住寂寞的生命律动,也有山民忙碌劳作的身影。这一幕,自然会勾起我对老宅的深情联想。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我奉命调离山头,别离前夜,又专程去了一趟竹林,几个战友还合影留念。一位哲人说过,人生最值得留恋的有两个地方,一个是故乡,一个是曾经洒下过汗水的土地。是的,我想念生我养我的家乡故土,也舍不得记录了青春岁月的这片荒山野岭。

返乡重回外婆家,周家宅的乡亲们大都已经搬离,老宅已经荒芜,只有妈妈留下的竹园依然充满生机,远远望去,青翠的竹子轻轻摇摆,仿佛妈妈勤劳的身影。我也学着妈妈的样,挖了几根青竹,带到南京。我居住的农家小院,紧靠一条与长江连通的小河,因为防汛,河道两岸有一道高出地面一米多高的堤坝。我将竹子栽种在围墙外堤坝的斜坡上。冬去春来,竹子在异乡的土地上深深扎根,如今已长成一片宽3米多、长30余米的竹园。“绿竹半含箨,新梢才出墙。”唐代诗人杜甫的千古名句仿佛为眼前情景所题。每年春风又绿江南岸时,层层叠叠的春笋破土而出,争先恐后。“竹生荒野外,梢云耸百寻。无人赏高节,徒自抱贞心。”或许,南朝梁人刘孝先的赞叹,正是竹之坚贞和内在的品格。笋,只需一抔黄土,便蓬勃向上,生机盎然;故乡的竹,在遥远的他乡,根深叶茂,枝横云梦。情不自禁,我又想起了远行的母亲,想起故园那片已经消失了的竹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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