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3月13日 星期四
鲁迅笔下的螃蟹 不薄新书爱旧书 我的马拉松 八十岁学做学问
第12版:夜光杯 2025-03-08

不薄新书爱旧书

高克勤

杜甫有诗云:“不薄今人爱古人,清词丽句必为邻。”(《戏为六绝句》)他的话是就写诗而言的。套用他的诗,就读书而言,我是不薄新书爱旧书。

业界有古旧书一说。古书通常指1912年前出版的图书,多为线装书。旧书以前多指1949年之前民国期间出版的图书。随着岁月的流逝,旧书的范围不断扩大,宽泛地说,二手以上流转的图书都可以称为旧书。

作为一个曾经以古代文学研究为专业的学子,一个以古籍整理出版为职业的出版人,我的阅读范围当然以古旧书为主,这不仅是从内容上来说,古旧书承载着丰厚的文化积累和历史底蕴;而且从形式上来说,古旧书能让读者触摸到过去时代的痕迹,那些多次流转的图书上有时还留有原来主人的签名、批注、藏书印等,淘到这些旧书更让人有偶遇的惊喜。我的书友们也多有与我一样不薄新书爱旧书的情结。举两个最近的事例。今年春节期间,动画电影《哪吒之魔童闹海》大火,连带着老作家、老编辑周楞伽先生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创作并由上海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的小说《哪吒》也重新引起读者的关注,外地的一家出版社赶紧重印了这本小说,平装一厚册,封面画是哪吒脚踩风火轮、手持火尖枪勇斗恶龙的场景,浓墨重彩,煞是热闹。我的一位年轻同事从网上买到了《哪吒》初版本,平装上下两册,极便于阅读,封面是充满童趣的哪吒形象的水墨画,热闹中不乏素雅。同事非常喜欢这本比他年龄还大的旧书。我们还一起去请周楞伽先生的公子在书上签名,以为纪念。我的一位书友前不久也在网上买到了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年出版的《二刻拍案惊奇》精装本。古典文学出版社是我长期工作的上海古籍出版社的前身。书友惊喜地发现书中夹着一纸“本书勘误表”,字迹工整。这本书的责任编辑恰是周楞伽。书友让我将这张表发给周楞伽先生的公子辨认,认为应该是周楞伽先生的笔迹。看到前辈辛劳的印迹,觉得十分亲切,也油然产生敬佩之情。

出版人的重要使命就是传承和传播文化。开发选题是出版人能力的重要体现。在开发适应当下阅读需求的新选题时,往往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为图书市场的接受度而举棋不定。这时向前辈借鉴,从历久弥新的旧书中寻找选题,推陈出新,不失为行之有效的方法。这里也举两例。上世纪九十年代,上海古籍出版社集中选择一批民国期间出版的学术名著,如鲁迅《中国小说史略》、胡适《白话文学史》、闻一多《唐诗杂论》、张荫麟《中国史纲》、蒋廷黻《中国近代史》等,请当代学术名家郭豫适、骆玉明、傅璇琮、王家范、沈渭滨等撰写全面深入的导读,编为《蓬莱阁丛书》予以新版,不仅展现了民国学术研究的成果,而且为当代学术研究提供了龟鉴,一时风行。1980年,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陈寅恪文集》,首次集中而又较为接近地呈现了史学大家陈寅恪先生著作的全貌。陈寅恪先生及其著作在长时间沉寂后通过《陈寅恪文集》的出版又进入了读者的视野。出版四十年后,当年的《陈寅恪文集》已一书难求,成为旧书市场上的珍品。2020年,为纪念陈寅恪先生,以及为出版《陈寅恪文集》作出重要贡献的前辈们,上海古籍出版社据原书影印,出版《陈寅恪文集》纪念版,以记录中国当代学术史、出版史上这浓墨重彩的一笔,受到了新老读者的欢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一本书问世后就成了旧书。那些经过了时间淘洗后还留下并为读者喜欢、惦念的旧书,必定蕴含着常读常新的知识、理念,所以还是要不薄新书爱旧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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