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扫叶人

刘从进

周六的早晨，我去办公室。大楼前的路边坐着一个老头，穿着印有“环卫”字样的黄色马褂，身前放着一把扫帚和一个铁皮做的畚斗，这是环卫工人的标志。他孤独的身影被压缩在一排樟树下，默默地坐着，重重地休息。

我走到他身边，他“腾”地一声站了起来，连说：“刚坐下的，刚坐下的。”他误以为我是检查人员了！每个环卫工人都有一个分片包干区。他的工作区域是市政府大楼前，东至检察院，西至办证中心，整个大院子前面都是。没有周末，没有节假日，除夕、春节都上班；如果家里有事要请假，每天扣去120元。

对我们来说植树绿化是美化生活的，一片绿色就是心头的一抹凉意。对他来说，那些树就是他最大的敌人，他每天要对付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扫落叶。树叶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春天长，秋天落，而是全年都在生长都在落着。他一边跟我聊天，一边不时地侧目看着那一片树冠，以一种怪异的眼神盯着树叶子。昨晚下过雨，头顶上的树叶里不时落下几滴昨夜的雨，还飘下来两三片红黄相间的落叶。

此后，我上班下班的路上，每天都能看到他默默扫地的佝偻着又摇摆着的身影。他管着六百棵树，其中两百棵是樟树，叶子很多，特别是四五月份集中换叶，落一地。这段时间落叶很多，常常看到他一边扫，叶子一边落，扫的还没落的快，他要是站一会，落叶就披他一身。有一种朴树虽然是秋天一齐落叶，但这种树叶薄如纸屑，扫不起来，特别是下过小雨之后，要用手去捡，很麻烦。

一夜风雨，落叶满地飞。他正在用一个大扫把，带着新鲜的竹须的那种，在大幅度地扫着湿地上的落叶。他那瘸腿的身体也在大幅度地晃动着，东边倒过来，西边绕过去，像在地上画圆的圆规。我问这种扫把也是环卫站发的吗？他说不是，自己在家里做的，这样扫起来快很多。他一边说，一边不时抬头看着树冠，目光随着那些落叶在走，死死地盯着，生怕它飞远了，找不着了。对他来说，每一片落叶都是一阵喧嚣的叫声。

这时身边出现了一个奇异的景象。他在一边默默地扫着落叶，另一边的地上站着一只背部有点白的小鸟，走几步又停一下，一伸头一勾头，在一片落叶堆中忙碌着。当它看到树上掉下一片落叶，在空中飞舞时，立即飞上去打开它的小翅膀阻挡着，努力不让叶子落下来。叶子终于在稍远处落下，它却乐此不疲。老伯一年四季天天在此扫落叶，小鸟一定认得他，感受到他的辛苦，想帮他一把。

小城约有五百名环卫工人，他们大多来自乡下，独自在城市租房住，自己洗衣做饭。世上所有的岁月静好，都有很多人在背后替你负重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