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琰
春天,是上海一年中最美的季节,风里弥漫着各种花香。
和百花不同,樱花的美里杂糅着坚毅与忧伤,常说花无百日红,百日对樱花来说那堪比无数轮回相加的长度,于一季当中,它从含苞待放到凋零飘落,不过短暂的时间。所以,始终感觉有一个词是为她而生的“凄美”。这决绝的美人,就是要在美丽至惊人的时刻,一秒离开枝头,不给残破衰败一丝一毫的机会。
古往今来多少痴情的人儿为它慨叹,而它却把这过程作为遗世之美的绝唱和咏叹。这种“盛放即凋零”的悖论之美,恰如人生中的聚散离合。站在一片花海中,不由得想起日本美学中的“物哀”,物哀简单理解就是主观情感接触外界事物时,自然而然或情不自禁产生的幽深玄静的情绪。是“我”这个主体与外在客体的共振或感应。物哀比悲哀要恬淡一些。恬淡到什么程度呢?恬淡到“静寂”“闲寂”甚至“空寂”。川端康成的《伊豆舞女》诠释了什么是物哀,大学生与舞女相遇之后,自始至终谁都没有向对方表达过一句爱慕的话,彼此的感情都处于暧昧和朦胧的状态。作者有意识地将似爱非爱的情感色调淡化、物哀化。在这里悲与美是相通的。川端康成把两人淡淡的悲与真实的美交融在一起,创造出一种悲哀美的抒情意境。
看樱花的美,应该就属于物哀的范畴吧,它淡淡地飘零,人淡淡地慨叹,纷纷扬扬间,既在示现生命的无常,也是对刹那之美的礼赞。
在樱花树下驻足,忽然明白:真正的美不在于永恒,而在于对当下的专注。那些匆匆拍照离去的人们,或许永远错过了樱花最动人的瞬间——当微风拂过,花瓣如同雪花般轻轻飘落,掠过你的肩头、轻抚你的发梢,那一刻,它不只是在与你道别,更是在指引你,与自然进行一场关于物哀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