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韵今声谈“煞”字

◆ 叶世荪

1170年10月，南宋翰林学士赵雄奉命陪同金国来访的兵部尚书耶律子敬。在李心传写的《建炎以来朝野杂记》里，记录了一些他们的对话。赵雄：“大金皇帝有几个皇子？”耶律子敬：“煞多，有七个。”赵雄：“闻说越王甚英武？”耶律子敬：“煞勇猛可畏。”……李心传在书中不厌其烦地详述赵雄与耶律子敬的对话，是想证明赵雄借接待来宾“探赜虏情”，而笔者则由此注意到了其中多次出现的“煞”字。

“煞”在古汉语里有极、甚、很、非常等表示程度很深的意味。

其实现在普通话里也能找到“煞”字，且偶有类似用法，譬如“煞有介事、煞费苦心”。在沪语中这种用法则更多，例如：草地煞平、思路煞清、动作煞齐、脾气煞爽、行头煞板，这些无疑都是对古汉语“煞”字用法的传承。

在沪语词库里，这些颇含古韵的词汇还有些加重语气的升级版。其中一个是AAB叠词形式，用两个并列的“煞”字强化语义。《简明吴方言词典》里写道：“秧苗竖得煞煞齐。”《上海话大词典》里写道：“急得伊面孔煞煞白。”

另一个加重语气的句式是“煞辣势……”常见的有：“煞辣势平（十分平整）、煞辣势光（非常光亮）、煞辣势清（极为清澈）、煞辣势齐（整齐划一）、煞辣势挺（十分挺括）”等。吴语方言中有“煞辣”一词，意为“泼辣、干脆、狠烈、厉害”。《简明吴方言词典》中写道：“账算得煞辣清，纸叠得煞辣齐。”评弹《战火中的青春》：“雷震霖的为人，看看煞辣，其实很好。”

上海话中还有一个多少与之有所关联的词叫“煞死（xī）”，意思是“竭力、坚持”，表示一种极端到不顾一切、执着到近乎死磕的程度。《海上花列传》中翠芬说她养的蟋蟀，“团团转个奔得来奔得去，我煞死要俚斗，俚煞死个奔”。评弹《孟丽君》：“喜娘那亨会猜到俚格心事，煞死还要劝。”这两个“煞死”都是“偏要”的意思。还有《何典》里醋八姐“便放杀死的撺掇”。《九尾龟》里“耐末倒杀死格糟蹋自己身体”。这两处“杀死”也是“煞死”的借音形式，因为只有承载程度副词作用的“煞”，才能让文义通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