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红
近几年,父亲隔三岔五有点小毛病,进出医院。母亲健健康康,我们以为母亲永远能这样。“五一”假期的变故,如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
母亲关节的疼痛如藤蔓般迅速蔓延,从最初的脚肿,到小腿疼痛,失去行动能力。她固执地认为是关节炎,即使假期后回沪,仍不愿就医,只盼天气好转,能自愈。父亲日夜照应,当母亲因腿痛辗转难眠时,父亲便起身轻柔按摩,以期缓解她的痛苦。他们老夫老妻间这样的场面,总能轻易触动我心底最柔软的心弦——羡慕母亲,有老伴疼惜,也羡慕父母,是少年夫妻,也是老来伴。
父母是六十多年的饭搭子,还是酒搭子。一日三餐,同桌而食。母亲不敢用煤气灶,父亲常为母亲开小灶,做老伴爱吃的滑肉、馄饨、红烧肉。父亲爱酒,心情好、有好菜下酒,母亲变身父亲的酒搭子。
锻炼身体是父母雷打不动的事。早餐或是午睡后,小区公园里常有他们携手漫步的身影。出门在外,遇有台阶或不平路面,母亲总会第一时间伸出手,紧紧搀扶父亲,充当他的“拐杖”。母亲最懂,父亲啥时候需要她这根拐杖。母亲步履轻盈,父亲略显蹒跚,有母亲在,父亲便不会迷路、摔倒。锻炼结束,午餐、晚餐前,是父母打牌娱乐的时间。争上游,每人14张牌,母亲牌技比父亲高一筹,父亲常常一张牌还没出,母亲已出完牌。偶尔父亲牌特别好,才能赢一回。
“五一”前还健步如飞的母亲,“五一”当天先是脚肿腿疼,接着腰椎疼痛。父母都误以为是风湿,十天后我生拉硬拽,带母亲去看了一次中医,可两周后母亲腰部剧痛更厉害。父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偏偏此时,或许是劳累,或许真是“传染”般的巧合,父亲在一次弯腰起身时,腰部也突然剧痛。
无法再耽搁病情,哥哥带他们一起到医院就医,检查结果是父亲是腰部扭伤,母亲则为严重的腰椎间盘突出。我在川出差,无法赶回,商议后,先保守治疗,吃消炎止疼药。
两天后,父亲腰痛好转,母亲的腰疼却愈演愈烈,最终不得不入院手术。父亲不放心母亲,坚持亲自在医院陪同检查,隔天一早母亲手术,父亲五点多便赶到医院,目送母亲进手术室,直到母亲手术顺利返回病房,下午才强行被我们送回家休息。
可回家仅几小时,父亲弯腰清理垃圾,旧疾竟复发,疼痛难忍,晚上只得匆匆返回母亲所在的医院,请医生打封闭针止疼。父亲重返医院,又好像是为了当日多争取一次,到病房看母亲的机会。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从父母身上,我看到世间最动人的婚姻,他们深情共白头,才有人生可回首的岁月。“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笑问粥可温”,父母为我诠释了这句诗的真正含义。
母亲术后第三天。晚上八点多,父亲谎称一个人在家害怕,又蹒跚地跟随我哥,到医院看望母亲。当我们问,他咋又来了时,母亲说,他一个人在家着急。我对母亲说,想你了呗。白发苍苍的父亲,沉默不答,脸上蒙上一丝害羞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