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面

何蓓蓓

吃面对上海人来说是顶顶家常的生活。

中午上班附近面店里一碗面条，天冷汤面，天热拌面，再热还有冷面，十几分钟一顿中饭就解决了。办公室同事见面点个头打个招呼，想聊的几个人一桌，不想聊的低头吃自己的面。

单身汉的晚饭，面店里荤素浇头，排列组合，有汤有面，加瓶啤酒饮料，一个人刷刷手机。上了年纪的，和店老板聊两句国家大事，家长里短。吃完筷子一放，不用洗碗不用收拾。

老两口的，胃口么缩得也就一点点了，烧顿饭脚高脚低的，中饭随便打发过去，晚饭总归还是要稍微正经有点仪式感。家里隔壁面店里，来点生馄饨，或者就要两个浓油赤酱的面浇头，焖肉，素鸡，打在自家带去的锅子里，还不忘记关照一句，汤水多给一点噢。回家烧个蔬菜，一顿晚饭也蛮像样额。

面店大部分在上海的“半爿马路”上，往前走走是顶尖名牌的shopping mall，往后走走是全球500强的写字楼，隔壁头是挂着“私人住宅，闲人免进”的高级小区，弄堂口一不小心就会看到历史保护建筑的牌子，住了七十二家房客的老式洋房里，东家小人在念书挨骂，西家电视机地下党在对接头暗号。

面店的招牌和其他卖水果、卖生鲜、卖杂货、卖衣服的店一个一个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当中夹花几个标准化的便利店，或者摩登现代、性冷淡风的咖啡店。名字一般比较随意，和弄堂口打招呼一样随意。

这家吃口甜，那家吃口淡；面条碱水重不重，大肠洗得干不干净，排骨大小多少——心里都是有数的，眼皮抬也不用抬。这一条街上，人来人去，面孔总带三分熟，张家的狗和李家的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