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秀英
有一日早上,我步行去车站,六七百米的路,天一直下着雨。
右手边的行道树下,非机动车一车挨一车,排了一长溜,占去了一大半的路面。早高峰时间,人多,路就窄了,路窄,人就挤了。
走我前面的,是位头发花白的阿婆,不到一米五的个子,瘦削,背微驼。风迎面而来,她右手撑伞,伞面朝前倾斜着,左手的臂膀反过来搭在后背,似乎要让微驼而瘦削的后背多点儿撑力。
一位小伙子迈着大步,从我身边超越,却在阿婆的身后突然缩回了已跨开的一只脚。阿婆为避让脚下的水潭,走到了路的中央,狭窄的路面都在她的伞下了。她很快明白了身后脚步突然停下的原因,忙侧过身,将伞靠在右肩上,伞面斜到了路边的树下,路面一下就变宽了。谢谢!小伙话音落地,人已走离三五米,回过头又看了一眼阿婆,再点点头。
接二连三的人,从阿婆的面前闪过。我看见雨丝打在阿婆的裤脚上,裤脚有点点洇湿的痕迹。阿婆好像没感觉到,自言自语:上班人,不好迟到的,让一让。
不多久的某天,我去接孙子,在一所中学门口,我又看到了让路的情景。
校门口斜对面的人行道上,走着一位阿爷。阿爷不急不慢地迈着步子,很明显是跛脚。他的肩上担着担子,担子斜横路中央,一头是一捆废旧纸箱,一头是个白色蛇皮袋,袋子里鼓鼓囊囊,估计装着他收集来的空矿泉水瓶子。阿爷身后几十米,是个公交车站点。
一个担担子的老人,一群着急乘车的学生,他们很快面对面了。担子不沉,但面对蜂拥着迎面而来的学生时,阿爷有些无措,来不及放下担子,身前就站满了学生。
公交车来了,学生们有些躁动。让一让,让爷爷先走。人群的最前面、一个扎马尾辫的女孩子高声喊话。没人指挥,似乎也无需指挥。阿爷望了望女孩,又望了望让在路两边的学生,嘴唇微微翕动。爷爷,您慢慢地走。女孩再次喊话,语声很温软,也很悦耳。阿爷点点头,满是皱纹的脸上有了喜色,他抬起脚,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往前走着。
上次是阿婆让人先走,这次是学生让人先走。我一直不忘记,一想起,心里就有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