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汉东
大文豪苏东坡曾被贬至岭南惠州两年零八个月,他留下的名诗“罗浮山下四时春,卢橘杨梅次第新。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让惠州和惠州的荔枝名扬四方。日前,我有幸应邀为惠州题书苏东坡荔枝诗碑,并专程前往惠州古荔枝园为诗碑揭幕。
初夏,正值荔枝成熟时节,古荔枝园里,粗壮的古荔树绿叶丛中挂满了红灿灿的果实。平生第一次看到长在树上的荔枝,眼前一亮,心生欢喜,顺手摘几颗尝尝,果然名不虚传,其壳薄核小、肉厚甘甜、汁水丰盈,实在太好吃了,怪不得苏公当年对惠州荔枝爱不释手了。
公元1094年,被贬岭南惠州的苏东坡,情绪低落,他携幼子苏过、爱妾王朝云,翻山越岭前往那片陌生而偏远的地方,前途迷茫,内心充满了忐忑。在南下途中,偶遇“惠州通”顾秀才,其热情地向苏东坡介绍了岭南淳朴的风土人情。苏东坡到达惠州时,受到当地父老乡亲的热烈欢迎,这大大地抚慰了东坡受伤的心灵,激发了他对岭南的情感,在白鹤峰上盖起了新居,想在此长居。但事与愿违,命运多舛的苏轼不久又被贬往海南。在惠州,东坡遇见了当地老太守钱酥。钱酥为江南吴越国王钱镠第十世孙,他在此地践行祖训,造桥铺路,治水种荔,鼓励农桑,颇有政声。在钱酥的眼里,惠州的景色与故乡西湖很像,于是他在此置地定居,成为岭南钱氏的始迁祖。钱酥仰慕苏东坡的才华,他们谈古论今,诗词唱和,相交甚欢,引为知己。在当地的钱氏宗祠中,还记载着两位先贤交往的生动故事。
惠州西湖为天下三大西湖之一,来此,仿佛目睹了一幅徐徐展开的岭南水墨画,此美景亦感动了苏轼这位走南闯北的大才子,他挥笔写下“一更山吐月,玉塔卧微澜”的诗句。始建于唐代的泗洲塔高耸入云,宛如杭州保俶塔般质朴高雅,又像一位沉寂的长者,默默地守护着这块古老而美丽的沃土。湖水如温润的碧玉般清澈,湖中的岛屿星罗棋布,亭台楼阁造型各异,拱北桥、西新桥等似一条条玉带披在湖面上,将西湖点缀得如诗如画。望着漫长的惠州苏堤,同行的张亦锋博士感慨道:苏轼所到之处留下了诸多脍炙人口的诗词和故事,他在此地建校兴学、施药救急、捐款造桥,为解决水患而修建苏堤,这些实事深得民心,如今苏堤已成为惠州的标识,人们就会感受到苏轼忧国忧民的情怀。
在惠州西湖孤山的东麓,我们拾级而上,去瞻仰苏东坡的塑像。离塑像不远处是千古文豪东坡的“红颜知己”王朝云的长眠处。墓为圆拱形,石砖砌,清嘉庆六年(1801年)惠州知府伊秉绶重修,并撰写了墓碣及碑文。朝云在惠州时遇瘟疫,身体十分虚弱,终日与药为伴;她还担忧苏公遭遇不测,烧毁了不少可能惹事的苏公诗稿。苏轼《朝云诗》云:“经卷药炉新活计,舞衫歌扇旧因缘。”他寻医煎药,以求朝云康复。但从小生长在江南的纤弱女子王朝云,最终耐不住岭南闷热恶劣的气候,带着不舍与无奈溘然长逝,年仅三十四岁。苏东坡在其墓前建了一座六如亭来纪念她,并亲手写了楹联:“不合时宜,惟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王朝云墓后有“东坡纪念馆”,展出内容丰富,特别是东坡发明的用毛竹为工具,引山泉为村民提供“自来水”,解百姓饮水之急,造福民众,给人印象深刻。这在当时堪称奇迹,只有时刻把百姓的事放在心上,才会有此创举。
惠州的荔枝是最令苏东坡陶醉的美味,他甚至说“日啖荔枝三百颗”。三百颗荔枝起码十几斤重,再说荔枝吃多了易上火,东坡是用夸张的手法盛赞惠州荔枝的甘美,犹如李白那“白发三千丈”的名句一样。不过,在尝过惠州荔枝后,我也拍案叫绝,今生尝过各种荔枝无数,惠州荔枝稳坐第一。东坡见多识广,乃真正的识货之人!因怕上火,我不敢多食。当地文友黄江劝我说放开吃,无事的;又说荔枝剥去外壳后,将头部那块呈咖色的小硬块咬掉,就不会上火了。黄兄所教这招果真灵光,屡试不爽,不知当年苏公是否采用过如此妙招。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惠州因苏东坡而名扬天下,惠州的荔枝也承载起深厚的历史文化内涵。清人江逢辰诗云“一自坡公谪南海,天下不敢小惠州”。苏轼深爱着敬他爱他的岭南乡亲,岭南乡亲对苏公亦有剪不断的情思。如今,惠州古荔枝园内竖起了苏公荔枝诗碑,以弘扬东坡文化,传承君子风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