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引刀 小 饭
刀爸:
好久不见。有四五年了吧。最后一次的见面也是偶然的。有些朋友就是这样,根本想不到会在哪里遇见。见面这件事,谁也不积极,完全看天气和地理。住得近就多聚聚,住得远,就算了。很多人也把这种情况解释为边界感。我真不知道这里的分寸怎么拿捏,对那些我心存好感的人、喜欢的人,我也总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去打扰。
和刀爸相识是因为那次令人愉快的旅行。还有人专门出版了一本《时光的旅行——跟着刀刀去远方》的书。刀爸灿烂的笑容是我的记忆。偶尔翻起相册,那张我们的合影可太帅了,我们的伞都被吹到天上去了还看着镜头呢。翻相册真是生活中不多的幸福感的来源之一,智能手机让这件事缺少了一些仪式感。
我是先见到鸡蛋再认识鸡的。好像是个体验不错的顺序。刀爸笔下的刀刀狗,在媒体上出现后就被我记住了。他总是仰头凝望,神情还略带忧伤。是很多人,像很多人。刀刀的孤独中会流淌哲思,常让我心有戚戚。好的阅读是带着停顿的,这也是阅读最有益的那一面。原来孤独并非贫瘠,这是你或者刀刀教会我的。还有就是要保守秘密,因为“只有精神贫瘠的人才会不保守秘密”。画家曾是我的理想,后来很快就放弃了。看似简单的一笔一画,不会就是不会。我上次问一位诗人,四十岁开始写诗是不是太晚了。面对刀爸,我连类似的提问都得放弃。
那我就换个问题吧。漫画家不光是画,还要写。画画的问题不问了,那么你那些可爱的小句子,就是你从生活中淬炼出来的吧?源头活水究竟何在呢?是朋友间突然的玩笑,还是来自故人毫无设防的倾诉?或者是深夜对话时窗外滴答的雨声?
期待刀爸的回信,能不能在回信里告诉我一些你的事,比如你还喜欢游泳吗?
小饭
2025年7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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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饭:
的确是好久不见!而且时间不止四五年了。你要问我具体多少年?别指望我会告诉你,我也不知道。只是,凭着我这些年原身生物钟对时间的判断,但凡是好久不见的,就一定比好久要更久。
你提到的旅游中的照片,我还记得,两个人都站在海浪里,迎着风,头发乱乱地傻笑着。唯独被风吹走的伞没什么印象。一样的旅行,在各自的记忆里,跟两趟不同的行程似的,还蛮好玩的。要是我们再结伴旅行一次,回来后,搁上一段时间,开始各自根据记忆写或者画这程游记,也会天然形成一个旅程的AB面……算了,生活本来就是这样。
你知道的,我是个I人,只不过是个比较喜欢笑的I人。但那次旅行,你在我的印象里,可是个E人。你会去跟服务生唠嗑,和路边摊的摊主逗趣。泰式按摩的时候,随着按摩师的每一次下手,你都夸张地大呼小叫,逗得大家笑个不停。刚才回想起这一幕,对照一下平常文字里的你,忽然又觉得,你也是个I人。不过那趟大家都是出来玩的,最重要的嘛,就是开心。你只是因人而E罢了。
该回答问题了。其实也没什么可以回答的,答案都在你的假设里被提到了,你说得对!灵感就是在日常聊天,浏览,还有浮想联翩里,被我嗅到了某些有意思的细节,然后赶紧记下来。我身上有很重的农耕文化的基因,希望事情都能按节气般到点就有秩序地流转。也能根据预期做好计划。但偏偏我从事的是绘画工作。这更像狩猎采集部落才有的节奏。需要我带着脑子,去山坡、树丛、溪边到处溜达着去发现猎物。以前还用本子,现在就是随时打开手机,记下瞬间的灵感。还没落到笔下哦,就只是这样采集,已经令我非常有满足感。同样过着日子,一边过一边这样采集,说不定以后还可以堆成一座属于我的、用作品构成的小花园,是不是很赚?
我想在信里告诉你的是,我变了。我不再是那个刀刀狗时期的、强烈忧郁的慕容引刀了。前几天在长江溯流而上过三峡。船上的经理说,现在这一段航道,随着三峡大坝造成整体水位上升,只能叫作库区了。这两字,就透着一种平稳。你知道吗?我也平稳了。不再是初出峡谷的急流,慢慢在变宽阔。真的,我很喜欢现在的我,有一种过日子渐渐有了锚的感觉。
希望下一次见面,我们都相逢在人生的宽阔处,都更平稳,也都不用记挂被风吹走的伞,就像落叶从枝头滑落,不会抱怨风。对了,我很久不游泳了,没有为什么。可能就是你的想法,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慕容引刀
2025年7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