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文
峨日朵雪峰岿然不动,没有被征服的遗憾,也没有被冷落的孤傲。它始终迸射着逼人谦卑的豪情。因此,当昌耀写诗《峨日朵雪峰之侧》(见高中语文必修上册)时,第一句便谦卑地说“这是我此刻仅能征服的高度”。
其实只离天三尺三,山峰已变成剑似的薄壁。微探前额,便看见寥廓天空中一轮落日彷徨许久才决然跃入一片引力无穷的山海。因为只有这样,明天才能跃出海山,冉冉升上天空,照耀大雪消融。顺势而为才是大自然的法则!就像不时滑坡的石砾,审时度势,沿着棕色深渊自上而下一派嚣鸣,像军旅远去的喊杀声,却在山脚下各就各位,安身立命,自我变通,重新生活。
吃应吃的苦,流应流的血。你把指关节楔入巨石的罅隙,要与它相依为命;鲜血从撕裂的千层掌鞋底渗出,滴入雪地,踏实做人。你渴望与雄鹰或雪豹为伍,却只能迷茫与失望!因为它们顺应自然,辗转各处,寻找猎物。这同样是一种自觉的谦卑。这样一想,诗人的眼界开阔了!突然发现一只小得可怜的蜘蛛,在雪化后的山地小缝里闲庭信步!它是此前祖宗生生不息的后代,又是此后生生不息的始祖。从今天起,它要织网捕食,开启一个新的传统。安于自己的渺小吧!每个角落,都可默享大自然赐予的快慰。这峨日朵雪峰,它可以静,也可以动。它不以受人敬仰为荣,它只以穷则变、变则通为安。这便是它自身谦卑又逼人谦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