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自然为师

高明昌

我最小的妹妹对我说，阿哥，我们家的场地上，每晚都有人来，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小妹说话时带着自豪的神情，我是明白的。我对小妹说，入秋了，晚上风凉了，乡亲乡邻在一起说说庄稼、蔬菜，蛮好的。

其实，我一直知道场地上的事情。在我看来，这样做看上去是聚拢了一群邻居，本质是凝结了一片大爱。老母亲喜欢有人来，这是天下老人统一的想法，还是母亲特有的习惯呢？吃过晚饭，母亲就开始在场地上东望望，西看看。小妹的解释很合理：每个年纪段有每个年纪段做的事情。母亲这样的想法，应该得到理解并尊重，我们的内心也盼大家来。

我非常清楚入秋后的天气情况，向晚温度骤然下降，有时还有微风吹来。小妹说，我们家地理位置好，兄妹三家三幢楼，场地是打通的，没有一块砖头叠起，从东到西一百多米。这个地方，风是流动的，气是流通的。有点风吹来，再热也是爽气的，再说大家心里有个共同的想法：我们陪陪高明昌的老母亲说说话。

这份情谊宝贵而又沉重。我问过小妹，小妹说即使是最热的夏天，乡亲们也是来的，有的手里拖着两根芦粟，有的拿着一只菜瓜来，有的拿着一把蔬菜来。大家一到场地，先分掉、吃掉带来的东西，然后表扬自己种得好，再讨论明年改进的方式，像是一个种植蔬果的讨论会，夜夜如此，他们把这里变成了提高自己种植本领的训练场。

假使下雨呢？小妹说，下毛毛雨不进屋，下大雨才进阳光房，因为进屋了看不见雨点、雨势，连雨声也只能隔音听到了。这群以自然为师，靠天吃饭的乡亲，听雨，看雨，品雨是喜欢的。他们能预见下半夜的天气，明天的天气，而且会根据预见调剂明日的活儿。他们对老天爷的理解，都是从善意的角度去对待的。

母亲喜欢早睡，当母亲回屋睡觉的时候，大家依旧谈笑风生。母亲浅笑着挥挥手，然后慢悠悠地走进房间。母亲的内心世界是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