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乐已翻篇

王小峰

倒退20年，人们经常会谈论“主流（大众）”流行乐，意思就是广受欢迎且在商业上获得成功的音乐。当你谈论“披头士”或迈克尔·杰克逊，实际上就是在谈论这个概念。不过，现在没人再提这个概念了，只有在谈论音乐历史时，才会无法避免地提到它。导致流行音乐这段历史翻篇的原因有很多：

过去，你想成为一名歌手或音乐人，除了需具备一定天赋，你还需要付出很多努力，你看看迈克尔·杰克逊，他一生都是在舞台上度过的；或者你看看R.E.M.这样的乐队，他们从只有几十个观众开始，经过将近20年的时间跻身一流巨星行列。但如今，人们可以不努力就成为音乐人，你只要稍微掌握一点技术，就可以学会作曲、编曲，甚至借助AI写歌词；你也不需要天生具备嗓音条件，音乐软件完全可以修饰你的声音缺陷。不过这类音乐人/歌手注定不会受到欢迎。

互联网扼杀了流行乐，让音乐越来越分众。表面上看，这对独立音乐人或超级明星都是公平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是对整个音乐行业的伤害。

过去主导音乐潮流的是唱片公司和媒体，如今，唱片公司只能挖掘版权的价值，企划营销已经不再适合今天的环境。这也是最近20年没有再出现一股新的音乐潮流、风格的原因。而音乐媒体实际上在十年前就“消失”了，自从社交媒体出现，音乐话语权已经不再属于音乐媒体，尤其是当唱片载体消失，人们无法用一个“音乐单位”来评价音乐。音乐过剩？从上世纪20年代开始到现在，那些经过时间磨砺流传下来的经典音乐实在太多了，我们一生可能都听不完，谁还会去听那些用机器制作出来的声音呢？音乐行业每年创造的价值很大一块来自那些过去人们喜欢音乐的时代创作出来的作品。现在，随便一支解散多年的乐队，复出后巡回演出，上座率都是满的，只是他们上了年纪力不从心，不然他们依旧横扫乐坛。虽然历史不能假设，但如果数字技术不像今天这样飞速更新，则还能给音乐人留出创作空间，我们依然能看到像麦当娜、“老鹰”这样的巨星出现。只是数字技术和互联网平台把人们创作想象力的空间瞬间挤压没了，互联网的时时互动反而让音乐与受众的距离变得更远。

流行文化是一种互相影响叠加的结果，过去流行音乐或者说主流音乐是全球流行文化的风向标，如今，流行文化已经分化成各种碎片，这些碎片跟音乐之间已经越来越无关，因此，音乐也不再是一种很酷的文化，也不具有吸引力。

所以，流行乐翻篇是无法挽回的事实，总有一天，当我们去听一首多年前红遍全球的歌曲，会有一种去博物馆听编钟声音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