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汽车博物馆陈列的老式自行车。摄影/ 刘朝晖

游客参观上海汽车博物馆收藏的最后一批普桑。摄影/ 刘朝晖

汤国华收藏的第一辆下线的富康轿车。

站在一个时代的高度来看，这些如今已经走入博物馆的汽车，用小小缩影，展现了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经济起飞过程中一个活生生的历史断面。而人们也在这些车轮滚滚的时代底色中，更深切地感受着自己与国家的发展交织在一起的生活与奋斗……

记者｜刘朝晖

还记得你拥有的第一台车么？在许多人的记忆里，自己的小康生活，就是伴随着车轮的飞驰而变得清晰。曾经的夏利、桑塔纳、富康……是中国汽车人为让汽车走入人们生活进行的积极尝试，也标志着新中国汽车多元化生产的开始。

站在一个时代的高度来看，这些如今已经走入博物馆的汽车，用小小缩影，展现了中国改革开放以来经济起飞过程中一个活生生的历史断面。而人们也在这些车轮滚滚的时代底色中，更深切地感受着自己与国家的发展交织在一起的生活与奋斗……

最早和最后的“普桑”

盛夏酷暑，并没有打消上海市民周末出来“透透气”的热情。烈日当头的周日，位于嘉定区安亭镇的上海汽车博物馆前的停车场，满满当当停满了前来参观的市民开来的各种品牌各种款式的私家车。中国人早已进入家庭轿车普及的时代，中国也已成为世界第一汽车市场多年，如果要寻找当年中国家庭轿车起步时期的印记，在这家汽车博物馆里就能找到答案——陈列于此的两台被称为“老普桑”的桑塔纳轿车，见证了中国汽车工业与中国家庭轿车大发展的难忘历程。

中国人对大众桑塔纳这款轿车一定不陌生，对不少有点岁数的人来讲，大众老普桑就是他们心目当中的“神车”，是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怀，他们关于私家车的记忆，就是从老普桑开始的。

博物馆里陈列的一台黑色的桑塔纳轿车，仿佛是一位来自上海滩的老绅士，魅力不减当年。“1983 SAN” 的车牌表明了它的身份——这是一辆1983 年在上海以全进口散件组装的第一批的桑塔纳。1983 年发生了很多事情，而对中国汽车工业来说，最大的事件是上海汽车制造厂和当时的西德大众汽车公司成立了名为“上海大众” 的合资公司，合资公司的第一款产品就是桑塔纳。当时谁也无法预见，这款名字来源于加州一种名为“SANTANA”的旋风的轿车，竟然就此在中国刮起了家庭轿车的旋风，并风行了近三十年，为无数中国家庭打开了拥有汽车的圆梦之门, 成为了家用轿车的代名词，改变着国人的生活模式。

这辆37 年前生产出来的桑塔纳，在整体造型上与我们后来在市场上见到的老普桑并没有太大区别，整车的线条和棱角都方方正正，只是在车灯、格栅等一些细节上有所差异。这辆普桑的前进气格栅上是有专门的“上海” 标志，表示车辆在上海汽车厂组装。虽然这辆车的内部配置与现在的家用轿车相比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比如四挡的手动变速箱以及机械转向方向盘，没有那么多的辅助科技，但以当年水平来看可以说得上是非常优秀了。由于底盘高、马力大，加之还有个可以装60 升汽油的大油箱，桑塔纳非常适合在中国当时并不理想的路况下行驶，“拥有桑塔纳，走遍天下都不怕” 的广告词也由此传遍了千千万万的家庭。

上海汽车博物馆专职讲解员忻畅告诉记者，当年在上海组装的第一批桑塔纳全部的零部件都是德国进口的，实际上和进口车辆没有什么区别，继承了德国品质的桑塔纳也是在那时候以皮实耐用打响了自己的品牌。当时用进口件组装出来的桑塔纳价格也比较贵，要将近20 万元一辆，不是普通老百姓所能够承受。不过随着国内能够自主生产零部件后，桑塔纳的价格才逐步下调，最终成为了中国家庭最经典的“国民车”，忻畅记得，普桑最便宜的时候卖到了五万五千块钱一辆。

桑塔纳拉开了中国汽车以“合资生产，市场换技术” 的方式发展的序幕，从最初的半散装件式组装，到对每个制造环节的生产逐步做到高标准，再后来实现了完全国产化和达到国际制造水平，为中国汽车工业的自主发展与合资建厂打下了基础。上海大众通过对桑塔纳的技术研究与消化，后续又陆续推出了桑塔纳2000、桑塔纳3000 以及桑塔纳Vista 等车型，但是普桑的销量却依然无法撼动，就在2012 年快要停产之前甚至传出了普桑要加价提车的新闻，足以见得普桑在国人心中的地位。

从最初代的普桑，到后来不断技术与配置升级的普桑，桑塔纳一直是那种方头方脑的形象，其间很多其他汽车品牌在崛起也在衰落倒闭，但是桑塔纳还是那个经典的桑塔纳。三十年间，普桑是大众在中国国内销量的担当，创造了3213710 辆的总销量奇迹，全系列累计超过500 万辆的销量，也使桑塔纳成为中国保有量最高的汽车品牌。

一个王朝总有落幕的时候。由于外观以及配件配置上跟不上时代的发展，2012 年，上海大众正式停产了普桑车型，这种底盘高前脸方方正正的经典车型正式退出了市场，取而代之的是在新平台上研发的新款桑塔纳。在上海汽车博物馆里，也陈列了一辆2012 年停产前最后一批下线的白色普桑，成为“普桑王朝” 最后的见证。

最早的普桑与最后的普桑，在上海汽车博物馆里幻化出一段跨越三十年的时空隧道。那些有桑塔纳陪伴的日子，如潮水般涌现在参观者的记忆中。参观者高先生提到他曾经的座驾桑塔纳时说：“他是我一生中难以忘记的一位重要朋友。”

上世纪90 年代初，而立之年的高先生决定从原单位辞职下海经商，而他购买的普桑，是他家庭生活和商务方面最忠实的伙伴。这辆桑塔纳一开就是9 年，在这9 年中勤勤恳恳地为高家出了“全勤”，但后来生意上的需求让高先生不得不向这位老朋友告别。他说：“当我看它的第二任主人把它开走的时候，我心都酸了。” 他注视着展馆里的这辆白色普桑，眼神中仿佛又见到了曾经陪伴他的老友，这是一份简单而又深厚的感情。

展馆里的普桑，让一些桑塔纳的车主想起了自己的奋斗历程，一些不曾拥有过桑塔纳的人，也莫名对它产生了一种情感。与其说人们不舍的是桑塔纳，不如说不舍的是自己一路走来的故事和那些关于青春、关于奋斗的感悟。

在上海汽车博物馆的旁边，就是“EV-AI 智行港”，展示着当下最为时髦的各种电动汽车的生活图景，而门口的博园路，也是上海智能网联汽车自动驾驶的测试路段。馆内与馆外，是中国家庭汽车生活的历史纪录与未来畅想。老普桑如果有眼能看到窗外，应当会为之欣慰吧。

开着富康奔小康

上个世纪90 年代，桑塔纳、捷达和富康被合称为国内汽车的“老三样”，是国内家庭轿车市场的主力军。湖南长沙的汤国华，就在自己的“河西汽车陈列馆” 中，收藏了当年下线的第一辆富康轿车。

上世纪90 年代末，汤国华从空军部队转业，被安排在一个区的劳动局副局长的位置上。由于在部队期间学习了机修知识，怀揣汽车梦想的汤国华没有按部就班地去当他的局长，而是一头扎进了汽车流通行业，开始卖东风汽车配件，并逐步把业务发展到汽车经销。如今，他一手创办的湖南兰天汽车集团稳居湖南汽车经销行业的前三强。而在河西汽车文化馆中展示的汽车，则是兰天集团20 年发展历程中收藏的部分车辆。

由于事业起步得益于“东风”，在创办汽车销售集团的初期，汤国华只做“东风系”。一个偶然的机会，汤国华到东风集团办事，有朋友告诉他，当年东风与雪铁龙合资生产的第一台富康轿车，被扔在襄樊工厂的一个角落里风吹雨淋。喜欢收集车辆的汤国华闻之，立刻去找关系，去寻找这辆车相关认证纪录，最终确定这的确是东风雪铁龙生产的第一辆富康。经过与东风公司高层的一番口舌，对方被汤国华的热情打动，同意将这辆车交由汤国华收藏。

史料记载，1992 年9 月4 日，第一辆CKD 组装的“富康”轿车在襄樊东风汽车装试厂正式下线。该车是东风汽车与雪铁龙汽车合资组建的神龙汽车有限公司利用从法国奥尔耐总装厂进口的部件，组装生产的首款汽车，其在原产地市场的名字叫作雪铁龙ZX，引进到国内后中文名被定为神龙富康。

2017 年，如获至宝的汤国华将这辆编号为00001 的白色富康轿车运回了长沙，经过一番整饬，陈列在了自己的汽车文化展示馆中。因为兰天集团最早经营的4S店就是东风雪铁龙品牌，这辆富康对于汤国华来说意义特殊，几乎就是“镇馆之宝”。

其实汤国华之所以对富康情有独钟，还因为他在1999 年购买的第一台车，也是富康。

“当年我就是开着它跑业务，拖配件。它伴随了我整个前期创业的艰辛历程……” 回首创业之路，57 岁的汤国华感慨万千。“那时候能开一台富康车，可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情。”汤国华说，这台车陪伴了他创业之路的起步和腾飞，“开着车去谈业务，能给客户带来更多信任感。” 汤国华笑道，那时他跑业务，不怕苦不怕累，也不分昼夜，除了省内，还常常驱车前往广东、湖北等地，而每次富康车都没让他失望。

那台伴随着汤国华创业的富康轿车，他先后赠予自己的弟弟和外甥使用。直到2018 年，这台跑了近40 万公里的“老爷车”才光荣退役，被汤国华收藏到了自己的汽车文化馆。

掌管着一个营收上百亿元的汽车集团，功成名就的汤国华实现了“汽车自由”。在富康之后，他买过东风雪铁龙C5、东风日产楼兰、英菲尼迪、奔驰S 等轿车，换车时，旧车都没卖掉，都成了他的收藏品。汤国华要把自己当年的宝贝当成汽车文化的一个元素，和车友们分享。在他看来，这不仅仅是为了铭记艰苦奋斗的初心，也因为二手车“有温度，有故事”。当然，他最钟爱的，还是21 年前陪伴他白手起家的那台富康轿车。

“汽车不应该只是一种工具，而是一种生活元素。” 身为企业家的汤国华，对“汽车文化” 有着深深的迷恋。在他一手打造的长沙河西汽车城，不仅经营着数十家4S 店，完全免费的“河西汽车文化馆”更是吸引着喜爱汽车文化的人们纷至沓来。这里除了第一台国产神龙富康、汤国华开过的富康、东风雪铁龙C5，还珍藏了像奔驰蒸汽车、甲壳虫、红旗礼宾车、上海牌汽车、威利斯等不同年代的各式珍贵车型，以及发动机、汽车底盘和与汽车相关的文化物件。

虽然每年要为这个汽车文化馆投入上亿的维护成本，但汤国华说，梦想和金钱无关。他希望能让更多年轻人热爱汽车，了解历史，珍惜当下。汤国华向记者透露，这个汽车文化陈列馆已经向湖南省和长沙市文旅局申报了“湖南车辆博物馆”，估计很快就能得到批复，到时，这里就是湖南真正的第一家汽车博物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