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图：2019年10月4日，全球最大的集装箱承运输公司丹麦马士基集团旗下一艘集装箱船驶抵上海洋山深水港码头（无人机航拍）。

上图：人们在第四届进博会上参观。

上图：2021年11月8日，上海，中国加入WTO 20周年 专题展亮相第四届进博会。

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来，中国不断扩大开放，激活了中国发展的澎湃春潮，也激活了世界经济的一池春水。

记者｜应　琛

一把木槌，一支签字笔。

2001年11月10日，多哈湾畔，随着会议主席卡迈勒手中“入世槌”落下，世贸组织第四届部长级会议通过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WTO）的决定。一个月后的12月11日，中国正式加入WTO，成为其第143个成员。

中国“入世”，标志着中国改革开放进入历史新阶段。在过去20年时间，中国用数据证明了自己在整个地球村里经济“科目”的好成绩：经济总量从世界第六位冲到第二位，服务贸易从世界第十一位上升到第二位，货物贸易和对外直接投资更是跃居第一位，利用外资也稳居发展中国家首位。

“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来，中国不断扩大开放，激活了中国发展的澎湃春潮，也激活了世界经济的一池春水。”在第四届进博会开幕式主旨演讲中，习近平主席这样讲述中国“入世”20年。

以20周年为新起点，世界势必将见证一个更加开放的中国，以更宽广胸襟与世界携手共赢。

机遇与贡献

“2001年，中国小轿车产量全国全年仅7万辆，而2019年却已达到2780万辆。”中国复关及入世首席谈判代表、外经贸部原副部长龙永图日前在接受媒体采访时，用这样一个例子说明了加入WTO后的时代巨变。他说，加入WTO后，外国投资者可以到中国建厂，大大提高了中国汽车的产量和质量。

20年前，一辆桑塔纳汽车二三十万元，对当时月均几百元的中国人而言无疑是天文数字。如今一辆桑塔纳汽车十几万元，老百姓都负担得起。

“中国进入私家汽车时代，圆了中国的汽车梦。”龙永图感慨，中国“入世”是一件很伟大的事情。“每当我看到一家人开车自驾游，就觉得当初的艰难谈判有了回报。”

中国在加入WTO后放开了外贸经营权，几十万中小企业获得自主进出口权，创造几百万就业岗位，催生了很多亿万富翁，很多年轻人获得第一桶金。

龙永图回忆了曾在机场偶遇一位做灯具生意的年轻商人。这位年轻商人对龙永图表示万分感谢，因为过去灯具出口利润都被中间人分去，每年仅赚几十万元人民币。但现在他拥有个人进出口权，每年能赚几千万元，几年就成了亿万富翁。

而中国入世后还开放了银行、保险、高端服务业等多个领域，很多外资企业进入中国。年轻人特别是海归，涌入外资公司，成为高级白领，中国中等收入群体规模也随之壮大。

上海对外经贸大学贸易谈判学院副院长、副教授徐昕在接受《新民周刊》采访时表示，所谓聚沙成塔，千千万万个这样的小人物，在“入世”的过程中获得了巨大收益，“这种成长和收益不仅是经济方面的，还包括心理上的。20年前，我们刚开始做对外贸易或进行海外投资时，由于对规则的不熟悉，多少会有一些忐忑和不确定。但随着时间推移，从事外贸的群体，包括个人、机构，以及政府，整体上的规则意识和自信心得到了显著提升”。

于是，20年来，中国以开放促改革，经济实现飞速发展——经济总量增长近11倍，中国经济与世界经济在相互促进中实现了互利共赢。

这样的变化让人感慨：20年前，中国1天进出口货物115.6亿元，现在只要3个多小时；20年前，中国1小时消费4.8亿元，现在只要6分多钟；20年前，中国1分钟创造GDP0.21亿元，现在只要7秒钟……

与此同时，中国也是多边贸易体制最大的贡献者。中国加入WTO不仅改变了世界经贸格局，也增强了世界稳定性和安全性。

据WTO统计数据显示，过去20年间，世界货物贸易总额翻了近一番。其中，中国货物出口增长7倍之多，货物进口总额增长近6倍。2020年，中国进口总额占世界货物贸易进口总额的12%。在服务贸易方面，中国服务贸易出口占世界服务贸易出口总额的比例从2005年的3%增加至2020年的6%，服务贸易进口占世界服务贸易进口总额的比例从2005年的3.3%增加至2020年的8%。

据国家统计局统计，入世20年，中国经济总量占全球经济比重升至17%以上，对全球经济增长的年均贡献率30%左右。

中国与主要发达和发展中国家之间的贸易额也在迅速增长。2001年，中国的进口额只占美国出口总额的不足2%。2020年，美国对华出口总额占美国整个出口总额的9%，中国成为美国第三大出口市场。中国市场对其他一些新兴经济体更为重要，如南非、巴西。2001年，中国在南非出口目的地排第17名，今天已成为南非第一大出口目的地，在南非出口总额占比从20年前的1.7%跃升至如今的11%。在和巴西的双边贸易中，中国已经吸收巴西近32%的出口。而且，自2008年以来，中国一直是最不发达国家的主要出口目的地，吸收最不发达国家出口额的25%。

用WTO副总干事张向晨的话来说，“机遇”与“贡献”是中国加入世贸组织20年以来的关键词。

徐昕则用规则的“遵循者”“制定者”“引领者”来形容中国“入世”的三个阶段。

“最早，中国只是规则的遵循者。规则都是别人定的，人家怎么定我们就怎么去做，争取做一个好学生，生怕人家说我们不对。到后来，我们对规则也熟悉了，我们一方面在国内用开放促改革，一方面在国际舞台上，更多去参与规则的制定，成为规则的制定者。例如，我们深度参与多哈回合，包括当前的渔业补贴等多边谈判，此外也积极利用诸边联合声明的形式来推进电子商务、投资便利化等议题。”徐昕解释道，“在这个过程中，正如习总书记提出的，我们要争取成为规则的引领者。当然，现阶段我们还在努力的过程中。”

的确，20年来，中国在世贸组织舞台上从公共产品的使用者成长为重要提供者。中国的发展与世界的繁荣息息相关。随着中国经济全球占比从“小个子”变成“大块头”，中国主动承担更大国际责任，提供更多公共产品。

履约优等生

今年10月20日至22日，世贸组织第八次对中国的贸易政策审议以视频的方式举行。28日，国新办举行新闻发布会，中国商务部副部长兼国际贸易谈判副代表王受文介绍有关情况时表示，自2001年加入WTO以来，中国共接受了9次过渡性审议和8次贸易政策审议，是接受审议次数最多的成员。王受文也归纳了审议的几个特点——对中国审议次数比较多、成员对中国提出的问题数量最多、对中国提出的问题范围比较广。

据介绍，这次审议，有65个世贸组织成员代表在会上进行了发言。总结下来，成员国的评价主要集中在肯定中方积极参与世贸组织工作、高度评价中国在国际抗疫合作中发挥的重要作用、感谢中国给予最不发达国家产品进口免关税待遇、充分肯定中方主动降低关税压减外资准入负面清单，以及积极评价“一带一路”倡议。

当然，此前也有报道指出，美国代表在会上表示，中国的产业政策“扭曲竞争环境”，对进口商品和服务及其外国供应商不利，华盛顿将采取一切手段来确保改革。澳大利亚代表则指责北京对该国采取的经济“胁迫”行动可能赶走贸易伙伴，破坏国际社会对中国的信心。

“对中国提问多其实是证明了中国有足够的活跃度和影响力，世界对于中国给予了更多的关注。”在徐昕看来，这本身是与中国的经济体量挂钩的，其实也代表着外界对中国更高的希望与期待，“并不是说你做得不好才被问更多的问题，而是因为你的影响力足够大才会受到格外的关注”。

此外，中国是体制转轨的国家。美欧等西方国家最初接受中国加入WTO时，是希望中国能转变为一个他们眼中完全的市场经济国家，但中国却摸索出了一条独特的道路，即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在美欧眼中，WTO现有的规则无法约束中国的很多行为，包括国有企业、补贴等。“对于规则的空白区，问题自然会多一些。”徐昕指出。

记者注意到，王受文在回应时也多次强调了“WTO规定内”这个词。“这些评论、批评，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世贸组织协定所规定的，对这一类的问题，我们将会对照世贸组织的协定，做得不好的要完善，做得好的要继续保持。”王受文表示，“（有些批判）它可能是超出了世贸组织协定的规定，所以我们只能说它是一种希望，因为要求中国在世贸组织的环境下去履行超出世贸组织的一些义务，显然是不公平、不合理的，也是不能够接受的。”

“贸易政策审议只是起到沟通的作用，在法律上是不存在一定要执行或者改进的，本身没有这样的效力。”徐昕进一步表示。

事实上，在中国进入入世谈判和加入WTO初期，成员对处于由原来的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过程中的中国能否履行承诺，能不能在多边贸易体制里发挥一个大国的作用，是有些疑虑的。

在当天的发布会上，王受文表示，今年是中国“入世”20周年。中国加入WTO时，明确了中国履行“入世”义务的时间表，“对照时间表可以发现，中国作出的承诺已得到完全履行”。

在积极对接WTO规则方面，王受文举例说，中国加入WTO后，需要修改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使之符合WTO规则。为此，中央政府清理的法规和部门规章有2000多件，地方政府清理的地方性政策法规有19万多件。

在开放市场方面，王受文则介绍，中国“入世”时货物进口关税为15.3%，承诺“入世”后降到9.8%，而目前中国进口关税总水平只有7.4%，“低于所有发展中成员，接近发达成员水平”。

WTO原副总干事易小准此前也曾指出：“中国承诺对最不发达国家97%的出口产品实行零关税待遇，这是连美国都没有作出的承诺。”

在服务领域，中国承诺在2007年开放9大类100个分部门，但实际开放接近120个分部门，“超过所作承诺”。在遵守规则方面，为加大对知识产权保护力度，中国在很多地方设立知识产权法院或法庭。中国还及时向世贸组织通报国内法规调整和实施情况等。

针对一些成员认为中国没有很好地履行“入世”承诺的说法，王受文回应说：“以超出的规定来说中国没有履行WTO义务，这是不合适的。”

“针对WTO争端解决机构此前作出的中国被诉案件的裁决，中国都予以了认真执行，未出现因不履行裁决而被起诉方申请报复的情况。”徐昕说，WTO几任总干事及大部分WTO成员都对此给予充分肯定和普遍认可，“在履约方面，中国绝对是优等生”。

世贸组织前总干事拉米多次表示，中国履行世贸组织承诺的得分是“A+”。而现任总干事伊维拉则表示，入世20年来，中国与世界分享了繁荣，全球的贸易伙伴从中国贸易量提升、进口增长中获益颇丰。

坚持用开放促改革

争端解决、多边贸易谈判和贸易政策审议监督是世贸组织的重要职能，也被称作世贸组织的三大支柱。但近年来，WTO面临诸多挑战，上诉机构停摆，争端解决机制陷入瘫痪。因此“三足鼎立”有一足现在已经斜了。

对此，中国联合其他成员，做了许多重要工作，为巩固WTO在全球贸易体系中的基础性地位发挥了建设性作用。中国与欧盟等二十几个世贸组织成员一道，根据WTO《争端解决规则与程序谅解》中有关仲裁的条款，研究设计了名为MPIA的临时性仲裁机制（多方临时上诉仲裁安排），作为上诉机构恢复工作前的替代性机制。

新冠疫情起伏延宕，世界经济艰难复苏。“在疫后经济复苏中，中国可以发挥重要作用，并推动建立一个更强大、更包容和更公平的多边贸易体制。”联合国贸易和发展会议秘书长蕾韦卡·格林斯潘说。

目前，中国已同140个国家和32个国际组织签署200多份共建“一带一路”合作文件；亚投行成员从创始之初的57个发展到104个，“朋友圈”不断扩大；有着“钢铁驼队”之称的中欧班列已累计开行超4万列，成为各国携手抗疫的“命运纽带”……

“WTO的艰难时刻还没有过去。”谈及WTO改革，徐昕坦言，东西方阵营或者说发达国家阵营和发展中国家阵营，都希望WTO能够适时改革、与时俱进，但双方的出发点和改革方向是不一样的。

中国加入世贸组织时GDP的全球份额只有4%，人均GDP只有8700元；目前中国GDP全球占比达到了17.4%，人均GDP达到72000元。WTO有成员认为，在综合国力日益增长的背景之下，中国应该放弃在世贸组织享受发展中成员特殊与差别待遇。

其实不然！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中国是世界上最大发展中国家的国际地位没有变。中国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的国际地位并没有变化。

“由于在入世谈判时作出了额外的承诺，因此中国享受到的特殊与差别待遇，其实比其他发展中成员要少。”徐昕表示，除此之外，中国还积极展现大国担当，中国的很多做法和实践都为世贸组织的有效运转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例如，中国是最不发达国家的好朋友，出资与世贸组织秘书处共同设立“中国项目”，通过能力建设和经验分享，支持最不发达国家融入并受益于多边贸易体制，迄今已帮助6个最不发达国家加入世贸组织。

与此同时，中国是世贸改革的支持方和倡导者，早在2018年就提出改革的具体主张和建议。在原有的多边贸易规则之外，中国与一些世贸组织成员也正在进行新的探索。比如，中国积极参与电子商务、投资便利化等诸边协定的谈判，在投资便利化方面，还发挥了牵头作用。

2017年，中国联合12个WTO成员发起成立投资便利化促进发展之友（FIFD），开展一系列非正式对话和高层研讨，至今已吸引106个成员加入，超过WTO成员数的三分之二，更多的成员表达了参与的意向。

在最近结束的服务贸易国内规制诸边谈判中，中国作为关键参与方推动谈判取得成功，并将在最惠国待遇基础上实施谈判成果，进一步开放服务市场，所有世贸组织成员都将因此受益。

对于一些新的贸易规则，部分成员先行先试，通过诸边路径的探索，如果成功，就可以吸引更多成员加入，最终形成一个多边协议，这可以是WTO改革的一种途径。

但徐昕表示，除了坚定地支持以世贸组织为核心的多边贸易体制外，中国从2013年起也开始了“两条腿走路”，即积极探索双边和区域贸易的自由化进程。

近段时间，几则重要消息的发布吸引着国内外目光——

9月16日，中国正式申请加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

11月1日，中国正式申请加入数字经济伙伴关系协定（DEPA）；

2022年1月1日，十五国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将正式生效……

“不管加入哪种国际经贸规则，中国始终秉持着不断用开放来促改革这一总战略。”徐昕说，入世谈判时，中国离WTO的规则要求是有一段距离的，“但我们决定咬咬牙，踮起脚尖往上够一够，通过入世来推动国内改革。现在来看，这是一个很成功的过程，入世迄今，我们国内的经贸规则体制越来越完善，经济取得了巨大发展”。

现在申请加入CPTPP等一些开放度更高、规则要求更强的区域经贸体制，在徐昕看来，很好地展现了中国开放、自信的心态。中国再次踮起脚尖，希望以此推动国内更深入的改革，更好地去拥抱世界。

事实证明，中国入世走的是一条美人之美、美美与共的共赢之路。而这样一条人间正道，无疑会越走越宽——

连续4年缩减外资准入负面清单；金融、汽车等领域开放力度不断加大；海南发布全国首张跨境服务贸易负面清单，开放程度超过中国加入世贸组织时的承诺……中国对外开放持续跑出“加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