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心的全球供应链

上图：英国果蔬供应短缺。

下图：在英国温莎，英国首相苏纳克（左）与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举行联合记者会。

左图：北爱尔兰贝尔法斯特附近的卡车。

当全球供应链逐步向乌克兰危机前，甚至疫情前的状态恢复，也许局部地区的蛋荒、豆荒、菜蔬荒都能够被克服。

主笔｜姜浩峰

“豆腐已成为下一个涨价常见食材！”台北市议员锺沛君3月30日的一番话，估计要让岛内的“阿兵哥”们更加忧心忡忡。

原本，受到鸡蛋涨价、缺货的影响，民进党当局农业事务主管机构准备自3月20日至4月30日共6周，以豆奶替代部分鸡蛋来应付台军需求。而当时岛内一些媒体称，台军“因为蛋没了就改喝豆浆”。台防务部门负责人邱国正还为此出来解释称，农业事务主管机构“很照顾帮忙，额外给了台军216万罐豆奶”，而不是媒体传闻的豆浆。

无论豆奶还是豆浆，反正都是豆制品。如果说台湾地区发生蛋荒之际，民进党当局还能以近日发生禽流感来搪塞；哪怕之后鸭蛋价格受波及，似乎也可以称之为连带反应；这豆制品若再出短缺、价格大幅波动等问题，恐怕涉及的就是整个供应链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这些年没少花冤枉钱

3月29日，民进党当局农业事务主管机构所谓“专案”从美国、澳大利亚、泰国等十余国买入的鸡蛋开卖。台湾农业专家林裕紘在社交平台曝光澳大利亚蛋价——从他公布的照片中可知，澳大利亚一盒12枚装的鸡蛋，售价7至12澳大利亚元，换算下来，每枚鸡蛋售价大约新台币11.6元至18.3元之间。可台湾省内卖场目前这批“专案”蛋售价是10枚装新台币68元至69元。这么算下来，每一枚“专案”蛋售价不到新台币7元。

林裕紘分析认为，澳大利亚本来就是全世界鸡蛋最贵的十个地方之一。经过昂贵的空运，加上30%的关税，预扣营业税5%，难道民进党当局在倒贴钱向台湾社会供应鸡蛋吗？目前有台湾媒体报道称，按照民进党当局买入500万枚“救命蛋”，每枚蛋补贴新台币6元来算，须倒贴新台币3000万元。当然，也有另一种算法——譬如从泰国买的蛋也含在500万枚“救命蛋”范畴里，价格没有这么高。但怎么算，总还是有缺额需要填补。

问题在于，民进党当局近年来的各种倒贴，可不止鸡蛋。横竖花了不少冤枉钱！譬如2021年，大陆海关因查出台湾省产凤梨含有害生物而暂停输入以后，民进党当局蔡英文、赖清德等亲自下场摇旗呐喊“吃凤梨，挺农民”，并大搞摊派，搞得台军一段时间内天天吃“凤梨大餐”，甚至一些中小学校也是顿顿凤梨当菜。

类似的情况还有2022年台湾省产石斑鱼多次检出孔雀石绿、结晶紫两种禁药及土霉素超标，大陆暂停输入，由此台湾当局竟然推出新台币8.09亿元补贴，以鼓励养殖户加工冻存、延后上市续养等等。

无论是凤梨还是石斑鱼出现暂时无法输入大陆的情况，民进党当局总在岛内宣传是大陆“鸭霸”。但其是否该反思——大陆凭什么要暂停引入这些问题农产品？譬如台湾地区俗称凤梨、大陆称之为菠萝的水果，大陆也有很大产量——广东徐闻就有“菠萝的海”之美誉。大陆不缺这点儿台湾凤梨，本来从台湾地区输入一些，在于惠及台湾省的农民。可且不论岛内一些“务实‘台独’”政客的嘴脸实在讨人嫌，单说民进党当局监管不力，导致的后果就是台湾省产菠萝当时被查出有害生物。

至于石斑鱼问题——早在2002年，大陆相关主管部门就出台将孔雀石绿这种致癌、致畸物列入《食品动物禁用的兽药及其他化合物清单》中。凭什么大陆民众要去吃台湾省生产的不合格产品？

如今，台湾的蛋荒，无非民进党当局监管不力的又一次明证！

作一番假设——如果台湾当局监管得力，菠萝里不存在有害生物，石斑鱼里没有禁药成分超标，蛋鸡没有禽流感问题，则岛内市场会否如此年年出现各种“奇闻”？民脂民膏是否还会被胡乱撒出充作补贴？

天下不缺蛋，缺在断链

与台湾地区缺蛋问题可堪比对的，还有英国遭遇果蔬危机的问题！2月下旬，原本每周向1300所学校提供超过100万份餐食的英国校餐供应商Caterlink一度表示，西红柿、黄瓜、生菜、茄子等新鲜食品断货两周，原因是“极度短缺”和“无法承受的成本”。两周后，情况也没有根本性改变。

“很难想象这么大的超市竟然买不到西红柿。”伦敦居民雪莉·威尔森就如此抱怨。自今年2月以来，她为了购买西红柿经常不得不走遍附近的几家超市，有一次好歹在一家小阿拉伯商店的角落里发现了几只西红柿，也不管价格，买回家再说。

毕竟，2022年冬春之交的英国，伦敦、曼彻斯特等大中城市的品牌超市，纷纷出台“限购令”——不仅西红柿限购，还有彩椒、黄瓜之类，都多多少少列入各种超市限购名单。譬如曼彻斯特某超市对彩椒的“限购令”是“每名顾客一次只能最多购买3只”。还有超市限购沙拉份数的。类似雪莉·威尔森这样年富力强、仍在家庭主妇一线“工作”的人，简直是此生初见这种情况。

在英国，这样的限购，大约还是上世纪40年代二战时候曾经的光景！难怪一些英国媒体分析称，“第三次世界大战”是不是已经到来了？

英国政府将菜蔬涨价，以及因短缺而限购的原因归咎为南欧、北非恶劣天气导致的减产。可早在2月下旬，《卫报》等英国媒体就报道称，更深层次的原因主要是两方面——一方面，高昂的电价打击了英国温室西红柿生产行业；另一方面，英国“脱欧”以后，欧盟成员国向英国出口货物变得较为复杂，英国市场的吸引力大幅下降。

甚至英国国内的流通都因为“脱欧”而出现问题。根据“脱欧”之初签订的《北爱尔兰议定书》，为保证北爱尔兰地区在欧盟关税同盟中的地位，在英国大不列颠岛和北爱尔兰之间设立货物检查站。换言之，大不列颠岛与北爱尔兰尽管仍同属一个国家，可却不在一个关税区。反倒是北爱尔兰与法国、德国等欧盟国家在一个关税区。这样的情况，在近代以来的英国是前所未有的：欧盟成立以前，好歹大不列颠与北爱尔兰处于同一个关税区；欧盟成立且英国在欧盟内部时，自然更是“一家人”；自“脱欧”以后，如今英国的大不列颠岛上，从欧陆进口货物前所未有的麻烦，而与自家的北爱尔兰贸易，也会遇到一些障碍。《北爱尔兰议定书》规定，来自北爱尔兰的货物可以不受限制地运往大不列颠岛各地，但从大不列颠岛进入北爱尔兰的商品，需要在港口接受欧盟规则的检查，哪怕这个货物仅仅是留在北爱尔兰，并不会运往欧盟。尽管假设从北爱尔兰输送果蔬到大不列颠岛没有太多障碍，可由于从大不列颠到北爱尔兰运输存在单向障碍，导致大不列颠与北爱尔兰之间的贸易量、货运量比“脱欧”前大幅减少——货运公司懒得在这条线上投入更多精力。

情况自2月27日开始，看到了好转的苗头。当天，英国首相里希·苏纳克与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在温莎举行新闻发布会，宣布就英国“脱欧”后北爱尔兰贸易争端达成了新的协议。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苏纳克在新闻发布会上称，双方同意以新的《温莎框架协议》取代《北爱尔兰议定书》，消除大不列颠与北爱尔兰之间的“任何边界”。不过，苏纳克此说略有言过其实之处。其实，新的《温莎框架协议》不过是规定了——将为从大不列颠岛抵达北爱尔兰的货物设立两条免检通道罢了——这并不意味着北爱尔兰与大不列颠此后又回到一个关税区。更何况《温莎框架协议》并非英国和欧盟领导人宣称达成协议就能立即落实，这需要各个层级的确认与实施。

也许是有人已经体会到挨饿的滋味了，当地时间3月22日，该协议在英国下议院竟然以515票赞成、29票反对的压倒性优势获得通过；25日，英国外交大臣詹姆斯·克莱弗利与欧盟委员会副主席马洛斯·赛弗乔维奇在伦敦正式签署《温莎框架协议》。这似乎意味着供应链终于被接续上了，英国的菜蔬荒似乎有望缓解。

但英国政府的食物战略顾问亨利·丁布尔却认为，情况未必那么乐观，未来还需关注英国超市过于强大的定价权问题。“此次短缺是英国食品供应系统的结构性问题导致的‘市场失灵’。”亨利·丁布尔说，“英国大型超市与供应商签订的是固定价格合同。一旦菜蔬生产成本上涨，供应商不可能再依原来的合同价供货给英国超市。他们会选择涨价销往欧陆国家。这样，英国的货架上就空了。”

推特网友马克·戴维说：“我不知道是谁编造了‘欧洲恶劣天气导致英国粮食短缺’，简直是无稽之谈。我必须得说清楚，欧洲大陆并没有任何食物短缺。货架上摆满了新鲜的水果和蔬菜。”《新民周刊》记者从法国、德国甚至瑞典市场了解到的情况，大致支持了马克·戴维等人的说法。譬如记者的一位身在瑞典斯德哥尔摩的朋友，刚给4岁的娃过生日，无论是生日蛋糕还是琳琅满目的水果，都配置齐了。“往年冬季我们也会羡慕西班牙等地水果蔬菜价格便宜，有时候还会趁着假期去南欧休假，享受新鲜果蔬、海鲜的滋味。但凭良心说，今年冬季瑞典市场算是平稳的。起码比我们预期的好。本来乌克兰危机之后，我们一度都害怕粮食危机。”

瑞典的粮食危机并没有出现。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乌克兰危机深化之后，俄乌之间某种程度有乌克兰粮食外运的共识，而欧洲市场也足够大。

但指望英国资本或者说在英国投资超市的商人在“脱欧”后自动放弃定价权，一味唯产品成本马首是瞻也不现实。毕竟这是“大英的传统”。如果自动放弃“传统”，那还不如不“脱欧”呢。记得英国品牌超市于上世纪末进入中国市场后，也曾经因为定价权的问题与本地供应商出现矛盾，后来国内供应商之所以能够说服英国品牌，是在分析了中国国内市场之大，特别是潜在市场之大后，令英国商人改弦更张，以本地供应商的波动价为准。可“脱欧”后的英国本土市场，能有多大呢？

英国全国农民联盟主席米内特·巴特斯称，原本英国农场可以从东欧地区获得相对充足的劳动力，但“脱欧”以后东欧务工人员减少近三分之二，突然出现的劳动力缺口极大冲击了经营生产。数据显示，2022年英国有价值2200万英镑的水果和蔬菜因为无人采摘而烂在了地里。这又从另一个角度探视到了“脱欧”导致供应链剪短、市场萎缩。

品味什么是“和为贵”

无论如何，到了春暖花开时节，英国老百姓似乎看到了一些希望。起码，冬季因能源价格上涨导致电价飙升，令投资温室种植的资本意兴阑珊，亦客观造成了菜蔬短缺。随着春季气温转暖，温室大棚种植成本大大降低，老百姓的苦日子或许会缓一缓。

这算是熬过了俄乌冲突以来第一个冬天。回看过去一年，随着乌克兰危机的升级，西方实施一揽子经济制裁措施，大幅减少对俄罗斯出口。美国方面毕竟距离冲突中心较远。受到制裁反噬效应影响最大的一定是欧洲——能源价格飙升，通胀高企，民众实际工资严重缩水，购买力下降，种种原因汇集起来，最终导致的就是市场上蛋也缺，菜也缺。这还是在欧洲号称经历了暖冬的情况下——亦即因为没有遭遇极端严寒天气，缺少了俄罗斯油气资源供给的欧洲似乎稍微勒紧一点裤腰带就挺到了春天。如果俄乌冲突继续，到了2023年与2024年之交，欧洲会怎么办？难道寄望于老天不那么寒冷？会不会遭遇更严重的食物短缺？

好歹2022年作为战场的乌克兰竟然还在外运粮食——这当然是俄乌冲突这出悲剧最为令人感伤的一面，土地丰饶、资源富足的乌克兰为何要成为冲突的中心？何故要战斗到最后一个乌克兰人？是否会出现转机，给和平一个机会？

如果冲突继续深入、加剧，2023年秋，乌克兰假若无法外运更多粮食，则世界粮食市场会如何波动？而如果乌克兰危机能够以和谈的方式解决，起码缓解，则各种制裁也好，禁运也罢，自然会向减少的方向发展。当全球供应链逐步向乌克兰危机前，甚至疫情前的状态恢复，也许局部地区的蛋荒、豆荒、菜蔬荒都能够被克服。人类在地球这一“大船”上，无论是否在一个国度，都该更多同舟共济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