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樟柯的电影宇宙
撰稿｜严敏
难怪外媒誉称《风流一代》是“贾樟柯迄今一生创作的总结，也是一个国家不懈前进的缩影”。
国际影评界喜欢称具有统一题材和风格的导演的影片为“电影宇宙”，如希区柯克的电影宇宙（指他52部悬疑片）；中国也有这样一位导演，他就是贾樟柯，其《站台》《三峡好人》《江湖儿女》等十来部影片亦享有电影宇宙之美誉。他的作品聚焦时代变迁下基层个体的遭遇，有近于纪实的现实主义风格，在国内外屡屡获奖，他也年纪轻轻就被授予终身成就奖。回到故乡后又创办平遥国际电影节，率领一众电影人自成山西电影学流派，在中国电影体系中绽放异彩。
现在贾樟柯电影宇宙又诞生了一颗新星，它就是被影评界誉为其巅峰之作的《风流一代》！
江湖和风流源自武侠小说和言情小说，本是世俗概念，但在贾樟柯的电影宇宙里却有新的涵义——江湖指我国改革开放以来巨变的社会环境，平民百姓走南闯北，开辟新天地；风流指渴望变革的年轻一代，他（她）们焕发出强大的活力。从人设来看，《风流一代》实为《江湖儿女》的延续：两片主角都是巧巧和斌哥，他是黑帮，她是他的情人，曾代他认罪，但遭抛弃后自己变成江湖女人。《风流一代》保留了《江湖儿女》的情谊主题，主线也是巧巧和斌哥在长达22年里的分分合合。但由于“江湖”变了——从千禧年到2022年，两人从青年到中年，在改革开放浪潮进一步的冲击下，斌哥被冲垮了，而巧巧虽然困在浪潮里，但觉醒了，也成长了。
赵涛饰演的巧巧是社会变革的幸存者，她不屈不挠进取着，但失恋后也很孤独，一个人跑步锻炼身体，有一次跑到超市门口，只见一台机器人问她“你今天心情好吗”，她一脸惘然。此角色几乎没有台词，直到片尾她才从长年沉默中发出一声“哈！”，这是她女权意识觉醒后的最强心声。影片还讲述了她和斌哥身边形形色色的小人物在新世纪头20年的生存故事和哀怒喜乐。赵涛是贾导的灵感缪斯，文化底蕴则都在山西的黄土地。巧巧年轻时青春张扬，中年时独立自主，赵涛细致刻画出角色不同的神韵。
《风流一代》是一部时代剧，为了凸现宏大的叙事背景，贾樟柯刻意在三个不同时段运用了三种不同的音乐，共有20首，包括电子乐、年代音乐和流行摇滚歌曲。例如片首用《野火》，喻示新纪元改革开放之火将燃遍中华大地，片尾则用崔健的《继续》，喻示进一步改革开放。难怪外媒誉称《风流一代》是“贾樟柯迄今一生创作的总结，也是一个国家不懈前进的缩影”。
贾樟柯喜好并擅长复式叙事，亦即长跨度+分段式，连纪录片《一直游到海水变蓝》也分18个章节分别拍摄4个年代的作家，时间跨度总长70年。《风流一代》亦分多段、跨时22年。真拍起来风险极大，扮演者年纪大了、身形变了怎么办？美国导演理查德·林克莱特曾拍《少年时代》，描写一个少年6到18岁的成长过程，跨越12年，亦拍了12年，总算成功。《风流一代》则从2001年拍起，拍了整整22年，1000多小时的素材被剪辑出111分钟片长。为了与拍了22年相呼应，贾导同发行商约定：此片只公映22天。
全片三分之二写过往，三分之一写当代，贾樟柯先是用DV漫无目的地随意拍，后来改用16mm和35mm胶片拍，以凸现影像的颗粒感，接着又用5D相机，甚至尝试了AI，以增强影像的锐度。“我的一条腿在过去，另一条腿已经迈到未来。”贾导的创新力值得赞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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