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芬
下星期美术课的内容是做贺年卡,大家可以做些准备……我的话还没讲完,教室里一张张面孔开始生动起来。美术课本里做贺卡这项内容,我总是把它安排在冬日学期末,候着过年时令。
到了那天,课堂里有了喜洋洋的气氛。做贺年卡不就是图个开心吗?基本的规则要求传达后,形式么,我让孩子们随心所欲,各显神通。
绘画功底好的,直接绘制图案,铅笔勾勒好,再上色彩。心细点的,一板一眼,层层上色;豪放派的,几笔横扫,水色淋漓。也有动手能力特强的,他处挪来图样,去芜存菁,剪剪贴贴,再补补画画,小心收拾完善。大家开开心心又认认真真地忙碌起来。
准备工作做得充分,自然容易得心应手。为人师者,我也得给他们准备一些资料。比如,看看新年生肖逢谁,找一些当家动物的图像、寓意新年吉祥的花卉走兽人物,还有各种美术体的常用新年贺词等等。从前慢,需要的图案资料集齐了,我都要在钢板蜡纸上刻好,再交人油印。后来有了扫描机,才方便了许多。记得有认真同学某女生,一次做贺卡,竟从书包里掏出十八般武器,包括各色颜料各色水笔多色碎纸,还有剪刀刻刀糨糊胶水镊子小喷壶等,最后竟掏出一只飞马牌的香烟壳子。因为香烟壳上有一匹棕色的飞马,正逢马年,她要把这匹飞马剪刻下来派用场。
为师者当然要作榜样,课前我也先动手做了一些不同的贺年卡,课堂里送到他们眼前。一次正逢亥年,我画了一头肥猪,二师兄眯着眼咧开大嘴,乐呵呵地驮着五畜和五谷,色彩用得很夸张,画面上题了两行字:“送你一个丰收年,可别说我蠢得很”。大伙一看乐了,之后,他们贺卡上的题字也明显丰富多样起来。
寒冬,期末,临近大考,这样的日子,学子们大多是有点紧张的,但贺年卡传送的喜庆气氛,让他们暂时松弛了紧张的神经。课堂上他们时而专心致志埋头劳作,时而嘻嘻哈哈左顾右盼。一个男生,过于专心,一条清水鼻涕,不自觉跌落画面上,眼尖的同桌发现了,于是“屋漏痕,屋漏痕”地叫起来。因为上节课刚刚讲过国画墨线用笔中的“屋漏痕”技法,促狭鬼活学活用了,于是全班哄笑起来。我走过去,男生吸了吸鼻子,难为情的样子,我拍了拍他的肩:没关系,继续,做好了送给你爸妈,他们不会嫌腻心的!听我这么说,他更不好意思了。
通常,我让他们把十六开的铅画纸一折二,变成两页,首页重点设计,里页写上送给谁的祝贺词,配点花絮。完成后的贺卡,他们大多是同学间互相送来送去,也有送给老师的。有个初一男生,我曾表扬过他国画画得不错,他在贺卡上设计了一幅山水画,山岩斜出一棵松树,水中有只乌龟。画面题句竖排三行:“寿比南山不老松,福如东海一只龟,送给尊敬的杭老师”。我奇怪呀,怎么就福如东海一只龟了呢?他解释说,画水纹时不小心落了一滴墨,无法去除,急中生智,让墨点变成一只龟。于是“福如东海长流水”就变成了一只龟,也算是“误笔成蝇”的翻版。我大笑,亲自把这幅杰作转交给他们尚未婚配的班主任杭老师。现在想来,也许在十二三岁的少年人眼里,三十多岁的班主任早应该成为一位老爸了?
已离开讲台多年了。回忆起那些年教孩子们做贺年卡的时光,心底是多么快乐!那一张张生动的面孔还时常出现在梦中。一届又一届,当年的孩子们,现在应该是二十多三十多四十多或五十岁也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