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前小诗

邵燕祥

　　年 代

　　

　　听，早春的鸟在哪儿啁啾

　　鸟声是来自我家楼头

　　

　　窗前是几条绷紧的电线

　　

　　一推窗，一群鸟儿闪身飞走

　　哦，那电线原来是五线谱

　　

　　一只鸟就是一粒音符

　　

　　自从电线都隐身到暗处

　　

　　天空这一块，成了无声的书

　　感 觉

　　

　　小时候从斑驳的墙皮

　　想象变了形的人脸

　　那是联想

　　

　　矮树裹上过冬的草皮

　　当是谁瑟缩在棉猴里

　　那是错觉

　　

　　在错落的光影之间

　　闪动着陌生的人影

　　那是幻视

　　

　　剪 影

　　

　　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

　　——李白

　　

　　暝色入了李白的高楼

　　

　　我眺望西天，无乐也无愁

　　

　　一格格的楼窗，争着亮起灯

　　

　　残霞渐熄，衬出了一片剪影

　　

　　曾醉心白朗宁夫人的十四行

　　

　　凝视配图的剪纸，没衬灯光

　　

　　每一幅上的伴侣一样缱绻

　　

　　一百年来总这样，直到永远

　　

　　但那纸上的剪影再也走不下来

　　只能是怀旧，但不是我的期待

　　我期待每格窗里的人络绎走出

　　相识不相识，相互愉快的招呼

　　趁他们凭窗夜望，连同身后的灯

　　该装饰了谁家的窗子，在谁人梦中

　　注:早年上海版《白朗宁夫人十四

　　行诗》附原版插图，均为剪影，极精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