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传忠
电视里有一档专栏节目,主持人与小朋友对话,往往妙趣横生。可有一次,问一个小朋友表演什么节目时,他说:“我背一首唐诗,唐伯虎的《鸡》。”于是,流畅地背诵起来,赢得了掌声。但是,唐诗是唐朝人写的诗,而唐伯虎,名唐寅,自号“六如居士”,是明代中期与祝允明、文徵明、徐祯卿齐名的“吴中四才子”之一,能诗还善画。他虽姓唐,但不可能写唐诗。这当然不能怪刚上小学的小朋友,然而,作为主持人却是应当给予及时点出的。当然,中国的旧体诗太复杂,从乐府、诗经、楚辞、古诗十九首、魏晋南北朝,一直到唐、宋、元、明、清,不论是宋词还是元曲,其实都是诗。尤其是唐代、诗坛改革,把之前的诗统称为古体诗,而把新创制的格律严谨的“律诗”(八句)和“绝句”(四句)统称为新体诗(近体诗、今体诗),而这个“新”距今已有一千多年了。因此,我建议,写非白话体的诗,与其称“古体诗”(“古诗”)不如称“旧体诗”(“四诗”)为好,以免混淆。至于填词,也不要说写“宋词”,你毕竟不是宋代人。有关旧体诗词的这些常识,老师应根据学生的年龄和程度细细讲来,不要匆匆带过乃至以讹传讹,从小弄糊涂了,大了就难改了。
说到写诗填词,毛主席当然是大家。因此,人们往往会脱口而出“毛泽东诗词”怎么怎么,这倘如指毛主席的诗作总体或相当数量的作品,因既有诗又有词,无可厚非;但是,有一次文艺演出时,报幕人报:“下一个节目,毛泽东诗词,《采桑子·重阳》”,这就不对了,明明是一首“词”,怎么又能带上“诗”呢?
说到重阳,近日在不少场合都提到王维的《九月九日忆山东兄弟》。一次收看电视,一位同志正讲到此诗,几次讲到王维这个“山东人”怎么怎么,这又是一个明显错误。王维家居蒲州,即今天的山西永济,写这首诗时他在京城长安,同家乡山西中间隔着华山,所以题称“忆山东兄弟”,即华山以东的兄弟,而不是作为省份的“山东”。山西和山东是以太行山为界的。中国疆域广阔,千百年来地名与辖治又在不断变化,阅读古诗文时一定要小心,不要在史地知识方面出差错。
有时,差错甚至来自标点符号。大家都知道,古时候诗文都是不加标点符号的,孟郊的《游子吟》最后两句原是“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现在很多版本标点为“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其实,它的原意应该是:谁说的“小草似的(儿女)心能报答春天阳光般的(母)爱?”“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是一个完整的句子,诗人不同意,反问“谁言”(“是谁说的”?)在他看来,小草般的(儿女)心意,是永远报答不了春日阳光般厚重的母爱的。如果照意思讲,“谁言”后应有个逗号,发出问句。但这毕竟是五言诗啊,一句之中怎么断呢?只好在‘寸草心’后断下,但并未完句。因此,有人单独说“谁言寸草心”是不通的,只有两句连起来,才把这反问完成。至于句末,应该是以问号为佳,要比打句号妥当。可见,哪怕是标点符号以及朗读时的停顿(“谁言”后一定要停得比“寸草心”后长)与语调语气都是需要推敲的。至于有人草草一看,把它当成“五律”也是不对的,它一共才六句,即使有对仗也不行,它其实属于“古体诗”。
读旧体诗词,味道浓的地方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