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方不当“旁听者” “两驾马车”起危机

缅甸局势突变，源于军方质疑选举舞弊，而民盟政府与军方这“两驾马车”之间最大的症结是宪法。

祭重拳议会“休克”

缅甸军方宣布，由于去年11月联邦议会人民院（下院）选举舞弊问题得不到解决，为维护国家稳定，军方根据宪法条款赋权采取断然措施。那次选举中，民盟继2015年后第二次完胜军队属意的巩发党，拿下人民院476个选举议席（另有188个军人非选举议席）中的396席，远超下院半数，继续执政。不仅如此，民盟还控制至少4个人口大省（邦）的议会，可谓一枝独秀。

但军方和民盟的竞争者对选举合法性有质疑，要求重新计票。民盟拒绝指控，坚持选举结果“不容攻击”，宣布新一届下院会议将在1日如期举行。这种“断不相让”的立场，使军方祭出重拳让议会“休克”。

日本《每日新闻》记者春日孝之指出，缅军总司令敏昂莱大将多次重申军方不是国政的“旁听者”，2016年在纪念建军71周年阅兵式上，他就一语双关地强调“军队将与政府携手继续为人民利益服务”。军方容忍了民盟政府大多数施政，但对民盟试图修宪、让自己的领导人昂山素季获得更大权力甚至总统位置的努力都予以遏制。此番民盟再夺下院优势席位，军方担心“为昂山修宪”的动议将再次回潮，令缅甸政局难以维持敏感的平衡。

修宪是最大症结

熟悉缅甸政治的人都清楚，自从长期受抑制的民盟在2015年后登上执政舞台，时局变化的焦点就是他们如何与军方合作，“两驾马车”和谐与否，关系重大。

1988年昂山素季创立民盟并任总书记，1990年作为最大反对党赢得大选胜利，但选举结果被作废，昂山素季遭长期软禁，其间获得很高的声望和国际影响力。2010年11月昂山素季获释，2012年4月成为下院议员。昂山的从政，不能简单定义为她的胜利，而是各派的妥协。早在2003年，以丹瑞为首的军人政治家就主动伸出橄榄枝，推动权力平稳过渡。这一进程涉及三大关键步骤：首先是2008年全民公投通过新宪法，接着2010年选举让前将军登盛领导的准文官政府上台，最后是2015年大选，民盟赢得压倒性胜利，军队继续在议会保持“宪法护卫者”角色，对政府予以监督。

过去五年多，民盟政府和军方之间最大的症结是宪法。尽管昂山素季是执政党领导人，却无法担任总统，因为缅甸现行宪法禁止子女持有外国护照的人担任总统，而昂山素季已故的丈夫是英国学者，她的两个儿子出生在英国。民盟的变通之道是昂山素季挑选党内同仁当总统，过去是吴廷觉，现在是温敏，他们都新设“国务资政”一职给昂山素季，对她言听计从。最高峰时，昂山素季除了当国务资政，还身兼四个部长，可谓空前绝后。

但《缅甸时报》注意到，昂山素季在2015年11月领导民盟获胜后，就表示自己领导缅甸是“国民的愿望”。美国《华盛顿邮报》记者曾问昂山素季，将来缅甸和外国进行首脑会谈，“您和总统谁出席”，她的回答是：“他（总统）可以坐在我旁边。”

军方将“柔中带刚”

日本《朝日新闻》记者五十岚诚曾透露，早在2019年昂山素季就流露出将修宪视为“缅甸民主化的核心”，因为现行宪法不仅阻挡她成为总统，也规定了国防军的优势地位，让她如芒在背。

目前，议会四分之一席位被国防军总司令指定的军人议员占据，而修宪需要四分之三以上议员赞成，因此国防军总司令拥有实质上的否决权。

另一方面，如果昂山素季要在宪法框架内真正发挥作用，就必须参加囯家和平与发展委员会，可她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在缅甸权力结构内，最高决策机构实际是有11名成员的国家和平与发展委员会，其中国防军总司令等军方人士达6人，超过一半。宪法规定，国家处于非常事态时，国家和平与发展委员会的决策全权委托于总司令。2015年和2020年两次大选中，军队属意的巩发党都败给民盟，国防军在议会的影响力被削弱，于是就把国家和平与发展委员会作为行使政治权力的新舞台。

不为人知的是，民盟执政期间，在“建立公正和高透明度的社会”旗号下，不断向占国内经济总量半壁江山的“军（队）产（业）复合体”开刀。被缅甸人称为“军队精神”的军人集团拥有巨大经济能量，近三年缅甸纳税排名前五的企业中有三家是军方背景的企业。可昂山素季在兼任电力和能源部长期间多次同军方企业发生矛盾，加剧了双方的敌意。

对于军方的后续施政，多数推测是“柔中带刚”。经过几十年“修炼”，军人集团行事比当年老道，接管权力时注意不流血，有自己的游戏规则。泰国《曼谷邮报》曾报道缅北某少数民族武装头目被俘后的经历，军方先判他死刑，但长期不执行，反而派人招降，希望他公开表态放弃打游击，其他什么条件都好谈。招降谈判拖了六年，最终地方武装被收编，不想继续当兵的发钱遣散。

对于没有武装的民盟，军方更有“熬下去”的耐心，总司令敏昂莱和昂山素季打交道多年，深知她的性格特点。况且根据宪法，敏昂莱在组织军事行动时享有司法豁免权，有权处置国家任何紧急情况。换句话说，坐拥丰富行政资源的敏昂莱没什么顾虑，被视为真正能决定缅甸政治走向的人。

本报记者 吴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