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伟余
清明时节,朋友邀约前往有“东方邮都”美誉的高邮踏青。作为苏中重要门户的高邮市,现在名头不仅多,而且都很响亮。除冠有“世界遗产城市、国家历史文化名城、国家全域旅游示范区”,更兼有“中国民歌之乡、中华诗词之乡、全国集邮之乡、中国建筑之乡”等盛名。不过在其诸多名号里,我还是对其拥有的“邮都”之名,情有独钟。
据史料称,高邮有7000多年文明史和2240年建城史。秦王嬴政于公元前223年在此筑高台、置邮亭,故名高邮,别称秦邮,所谓华夏一邮邑,神州无同类,是中国两千多个县市中唯一以邮命名的城市。该市的盂城驿,是邮史专家公认的,目前中国保存最完整的古代驿站建制原貌遗存。
兴许是有感于信息对于人类社会发展的重要性的认知,尽管我二十年前曾到过高邮,这次有机会去邮都旧地重游,依然热情如初。自忖,对于被迫登上信息化时代列车的我们,在当下,大有必要重新沾一点有“邮都”圣地标志的仙气,以便更好地跟上和适应信息化时代的发展。因此,我为本趟踏青观光可以赋能信息化时代的“高大上”,充满了别样的新奇感。
那天下午,我与几位朋友一起,从上海虹桥火车站登上由衢州开往连云港的高铁列车,花时仅两个半小时,就到了高邮。比照我二十年前费时近七个小时,坐的还是绿皮火车才能到达高邮,在我步出可媲美大都市气派的高邮火车站,举目宽敞街衢旁绿烟般飘舞的柳树,在感慨时代飞跃发展的同时,心底洋溢着一种今番行程特有的“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快意。
信息化时代的灵魂,应该是信息速度的比拼。谁拥有了信息的速度之冠,谁就拥有了世界。当我再度踏入“盂城驿”的“秦亭明驿”,拾级登上邮亭的最高处,凭栏溯源:中国在两千多年前就有每隔二十里一个驿站,一旦要快速传递公文信息,只需在公文上注有“马上飞递”字样,便可每天六百里、八百里地快马传递信息的驿站建制。我明白了今日中国为何能成为独步天下的“快递王国”的历史之问。遥想古人完成一次朝廷同边陲的联系,不知有多少“快马加鞭”的接力壮举,进而让信息得以推动社会历史进步,甚或改变社会历史发展的方向。历史画面的回溯呈现,令我站在高邮的古运河大堤,面向被运河围拥了逾千年的“镇国寺塔”,感觉秦唐的马蹄声正契合眼前运河上“突突”的货轮声,浑然贯穿成一支通达古今的交响,仿若历史在我的思绪里有种美丽的“邂逅”。
这样的美丽“邂逅”,是历史的情感追怀。只要你来到高邮,内敛深沉的运河水浪无疑会不时地在你耳畔回荡。一条“历史的运河”更似乎无时无刻地会在你心里澎湃流淌。作为县级市的高邮,现存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就有6处:盂城驿、龙虬庄遗址、高邮当铺、高邮明清运河故道、镇国寺塔、平津堰,高邮民歌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中国大运河高邮段入选世界遗产名录,菱塘清真寺列入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申遗遗产点之一。即使你驻足在高邮华灯通明的高楼旁,走进烟火气浓郁的市井小巷,它也总让你在不经意间,会有美妙的人文历史奇遇。
在高邮短暂的行程里,我们就“巧遇”当代著名作家汪曾祺。自然,这里说的“巧遇”,是我们在踏青返程途中,怀揣高邮城外阡陌乡野的菜花芳馨,以及古运河上满是历史思索的凉风,穿街走巷急急赶赴饭局之际,意外“邂逅”了“汪曾祺纪念馆”。
在汪氏纪念馆里,陈列着一张张泛黄的相片,尤其出乎意料的是,我获悉,上世纪四十年代末,汪曾祺在西南联大毕业后一度在我的母校“致远中学(长新中学前身)”任职国文老师。此项“发现”,高邮在我心中瞬间平添了一种额外的亲切感。
而由“致远中学”,又不能不让我怀念起母校的创办人高崇靖老校长。他是我最为尊敬的师长之一。高老校长学贯中西,有着不凡的见识。他一口标准的北京话,待人接物谦恭优雅,见人招呼一式欠身鞠躬礼,在那个特殊岁月俨然是一道特殊的“风景”。作为参加过中国早期话剧运动的前辈,他曾经对我说,他参演过的一部话剧,演出场地只是现在两三间教室的大小,但这部话剧的演出活动被编写进中国话剧史。其时懵懂少年的我,听高老校长的那番介绍,对“小剧场”与“大时代”的勾连极为讶异。现在想来,以往总认为凡编入历史的,一定是与规模宏大相联系的,殊不知,历史的源头形体与其未来往往并不般配,唯有历史的精神才是不变的。
念及以上对历史的感悟,大概是我日前高邮之行,最为意外的“邂逅”收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