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獭猫”

施敏

那年暑假，村里的孩子在小漾河里“汏浪浴”（游泳），扑棱着水花，鸭子一样凫游或沉潜，玩够了，上岸发现同伴少了一个。傍晚，失踪的孩子在百米之外的河道被找到，已经溺水而死了。

野泳溺亡的意外，乡下几乎每年都发生。孩子的水性这么好，怎么会溺水呢？

“一定是碰到‘落水鬼’了，它捂住了孩子的嘴巴，拽入了水底，窒息而死。”村里的老人言之凿凿。于是，大人们在岸边吓唬野泳的孩子：“你们还不上岸？再不上来，当心水獭猫把你们拖了走。”大人口中的水獭猫，就是藏在水下的“落水鬼”，喜欢拖河里戏水的孩子。它们是淹死在河里的人变的，力气特别大，小孩不管水性多好，都不是它的对手。出于对神秘而凶残的水獭猫的恐惧，规矩一些的小孩还是乖乖地上岸，尽管心有不甘。

老人们还说，落水鬼不会老呆一条河中，它有时也上岸，变成水獭一样从一条河中窜到另一条河中去。水獭猫成了我童年记忆中挥之不去的阴影。晚上，在小漾河沿边走，苇叶摇摆，发出窣窣的声响，水面碎动，心扑扑跳了起来，想着会不会在芦苇下突然蹿出一只水獭猫把我掳走，于是，拔脚往家里跑。

后来，在《堡镇镇志》野生动物的纲目中，看到了一段水獭的描述：半水栖兽类，别名鱼虎、水狗、獭猫，一般在水边临水平线挖洞为窝，在河道水网的涵洞里，昼伏夜出。原来，水獭猫就是水獭，和猫扯不上一点关系，也根本不是什么落水鬼。

水獭是河中的捕猎高手，趾间有蹼，强有力的尾巴在水中起到舵的作用，能转动自如。早春时节，水獭的饕餮季就开始了，传言它们会把捕获的鱼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河岸，似乎要先祭拜一番后再享用。《礼记·月令》中，将其视为一种物候标志，留下了“獭祭”的典故。古人认为，出现獭祭鱼的现象时，意味着江河湖水中的鱼类比较多，可以开始捕鱼了。

水獭其实和其他动物一样，很普通很平凡，既不是神灵，也不是恶魔。它们喜欢安静，胆子也很小，不知为何会背上恶名呢？

现在，水獭已经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小漾河里却几乎看不到它们了的身影了。那些水中的“原住民”、身手矫捷的捕猎高手，恐怕已经从我们的视野中消失了。“落水鬼”这个民间传说，也终将随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