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伟
草婴先生任作协副主席时,我与他熟了。以前只听说巴老不拿工资。没想到,他也无编制、无职称、无工资,是靠稿酬为生的作家。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作协接待来访的前苏联作家代表团中有《这里黎明静悄悄》作者鲍·瓦西里耶夫。两国作家座谈被安排在浦江游览船上进行。那天,我见草婴站在前甲板上,用流利的俄语向外宾介绍外滩风光。鲍·瓦西里耶夫认真地听草婴讲解,并向草婴伸出大拇指表示赞赏。1987年,草婴出访苏联。参观完列夫·托尔斯泰故居博物馆。留下一个愿望:等把翻译托翁小说全集杀青出版,赠一套给雅斯纳斯·波良纳博物馆,让游客和读者看看中国知识分子对托翁的尊敬和爱戴。在翻译托翁作品期间,市有关部门拟调草婴任某出版社总编,他婉拒了。冷板凳一坐就是廿个春秋!1997年初,草婴听说巴老准备把他那套俄文版《托尔斯泰全集》捐给“上图”。正愁找不到满意插图的草婴赶到病房。征得巴老同意,数百幅插图请人翻拍后用到了他译的书中。同年11月24日,草婴把用翻译的托翁小说全集作生日贺礼带到病房。巴老说:“你真不容易。我也要送你一部书。”没过几天,巴老托我把刚出版的《巴金译文全集》给草婴送去。如今这套有着巴老签名的全集还在草婴书房里。
2010年11月,草婴出席在华师大召开的“纪念列夫·托尔斯泰逝世百年学术研讨会”,他从俄罗斯友人口中得知托翁的玄孙弗·托尔斯泰近期以雅斯纳雅·波良纳博物馆馆长身份来沪参加国际博物馆协会会议。草婴感到愿望实现渐行渐近了。
草婴告诉我,他最初委托“上博”和鲁迅纪念馆的熟人打听到小托尔斯泰手机号,随后让女儿盛姗姗打过去。电话里可能一时半会难以讲清,小托尔斯泰挂断了电话。但草婴不气馁。他辗转打电话给《静静的顿河》已故作家米·肖洛霍夫的孙子亚·肖洛霍夫,请他转告。小托尔斯泰听罢才明白事情的来由。当小托尔斯泰高兴地接到译成中文的他先祖的著作时说:“感谢草婴先生为俄中友谊做了件有意义的事。我会把草婴的译作放在雅斯纳雅·波良纳博物馆最显眼的位置。”
草婴的译作在俄罗斯展出已十多年,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读者在瞻仰托翁故居的同时,也目睹了一个中国作家为弘扬人道精神所做的实事。这也许是草婴先生青灯黄卷,终其一生的缘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