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实秋写美食

周丹枫

梁实秋写美食的许多短篇散文脍炙人口。读他这些文章时，会不知不觉地齿颊生津。他写的这些饮食文章都是回忆多年前的琐碎往事，但记忆都十分清晰，记叙具体、真切、细致，读者似也置身于餐桌前。

梁实秋很爱甜点，如莲子羹、蜜汁莲子、八宝饭等。但最吸引我的是他笔下的核桃酪。他最早是随父亲在玉华台午餐时品尝到的。席间母亲认为餐馆大量生产，只能做成这样。“改天我在家里试用小锅制作，给你们尝尝。”全家人闻之雀跃。后来他的母亲果真兑现，每人一小碗：“微呈紫色，枣香、核桃香扑鼻，喝到嘴里黏糊糊的，甜滋滋的，真舍不得一下子咽到喉咙里去。”梁先生对此一直惦记着，多年后特地写了《核桃酪》，足见其给他印象之深。在《笋》一文中，他写道：“我从小最爱吃的一道菜，就是冬笋炒肉丝，加一点韭黄木耳，临起锅浇一勺绍兴酒，认为那是无上妙品——但一定要我母亲亲自掌勺。”饺子是大众食品。梁实秋的《饺子》，是回想当年在青岛顺兴楼宴席上吃的最后一道点心水饺：“饺子奇小，长仅寸许，馅子却是黄鱼韭黄，汤是清澈而浓的鸡汤，表面上还漂着少许鸡油。”寥寥几笔，已把它描写得令读者馋涎欲滴。难怪梁实秋等一众食客虽然“已经酒足菜饱，禁不住诱惑，还是给吃得精光，连连叫好”。梁实秋对豆腐情有独钟。他的《豆腐》一文第一句就说：“豆腐是我们中国食品中的瑰宝。”还说：“关于豆腐的事情，可以编写一部大书……”他在列举了豆腐的各种吃法后，忆及1929年至1930年之际在上海四马路美丽川菜馆品尝的“蚝油豆腐”。“蚝油豆腐用头号大盘，上面平铺着嫩豆腐，一片片的像瓦垄然，整齐端正，黄澄澄的稀溜溜的蚝油汁洒在上面，亮晶晶的。”那是一道川菜，他第一次品尝，赞不绝口，以至“此后数十年间吃过无数次川菜，不曾再遇此一杰作”。这款豆腐竟然成为这位美食家一生中唯一吃到的一道佳肴，数十年后仍念念不忘，可见它味美无比。

梁实秋的这些散文，不仅是追忆往年美食的可口，更是抒发心中的思亲、怀旧、乡恋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