恺 蒂
专栏作家
Columnist
英伦新居民
郁闷,沉默,疫情的居家禁足、社交距离,让反叛残酷的青春期更为艰难。
十月的第三个周末,也是英国夏时制的最后一周。欧洲新冠疫情继续蔓延,伦敦上升为二级封锁,这意味着在宵禁和六人令之上,不能与朋友在室内会面了。我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赶紧在封锁实施的前一晚,与住在附近的好友聚了一次,两家人,坐在饭桌的两头,保持着距离,快到午夜十二点封锁令正式实施之前,道别回家。
这是新冠疫情中的生活新常态。原本计划期中假前往朋友在意大利山中的家里小住一周的,但几经犹豫,还是取消了。主要是因为周四政府突然决定,所有从意大利旅行回伦敦的,必须隔离两个星期,这样儿子就会一个星期不能去上学。
生活在新冠新常态中,保证儿子能去上学,这最重要。
从三月中旬停课到九月开学,将近六个月。儿子先在网课的混沌中沉浮了几周,然后就是浸泡在日漫的汪洋大海里。郁闷,沉默,疫情的居家禁足、社交距离,让反叛残酷的青春期更为艰难。所以,八月份“父母是否觉得孩子返校安全”的讨论,我们是没有“否”或“可能否”的。失学的孩子们比感染新冠病毒的人受伤害的可能性更大,这也是我们所信。
儿子开学的第一天,早上为他准备行装,就像送他上战场。在他的书包里放了口罩、洗手液、零食和水。出门前还是禁不住会啰嗦几句:和同学保持距离,吃东西之前一定要先洗手,下午回家坐公交车时,最好不要碰东西,下车后一定要用洗手液。让人稍觉欣慰的是,郁闷了六个月的儿子,下午回来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忘记了和朋友在一起有多好!” 放学后和朋友去小店买零食,是一天的亮点。
就这样,垃圾桶里多了不少可乐空罐和糖果饼干的包装纸,但上半学期的六个星期,儿子没有缺过一天的课。
九月下旬,大学生也纷纷返校,集体感染此起彼伏,每天都有数百名学生测试阳性,数千名学生开始自我隔离,学习都已经改为网课。于是,有人问:这是明摆着会发生的事,为什么还要让学生们返校?
牛剑学期特别短,每学期只有八周,所以,女儿返校时间是在十月初。虽然春天的网课颇有效果,该写的论文、该做的项目,她都一一完成。但已经错过了一个学期的校园生活,许久没见朋友,虽然知道返校就是进入了病毒的温床,但只要没有传染给我们的可能,女儿是没有顾虑的。给她准备了非接触的体温计、酒精洗手液、消毒纸巾、口罩等物,也如同送她上战场。十月三日,据说是英国有气象记录以来降雨最多的一天,那一天全英的雨水可以填满整个尼斯湖。从伦敦到牛津的高速公路上大雨滂沱,担心车里堆得满满的被子衣物等肯定都要湿透,但没想到,到了宿舍卸车的那半个小时,雨竟然奇迹般地停了。
为了让学生们避免去市内的酒吧,女儿学院在中央草坪上搭了个大帐篷,把学生酒吧开在里面。每个学生都要签署一份社交距离保证书,第一天大家还小心翼翼遵守着,但到第二天,社交距离就已全被忘却。女儿常常庆幸自己去年高中毕业,有过毕业典礼和舞会,也坐火车环游欧洲一月,大学入学时也有过正式的“新生周”。今年的新生,是已经失去了高中毕业季的一代。如果让年轻人在封锁和病毒之间做选择,他们中的大多数宁要后者。
自从三月以来,大家就在经济损失和生命损失之间,在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之间,进行着权衡和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