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扣下了敌人的撤退电报

解放前的美商江西 路中央电话交换所，胡 正明的工作单位

险些被国民党交警破坏的 真如台机房

胡正明巧语救人就是从这间测量室开始的

临近上海解放时的上海电信局大门

被国民党军队大炮 炸毁前的刘行台

◆王双喜

他们三天三夜坚守在护局护台第一线，不畏接线间里玻璃窗被子弹打碎，在枪炮声和子弹的呼啸声中坚持接听电话；他们和国民党残兵斗智斗勇，利用电台扣下敌人撤退的电报，打乱敌军撤退计划，抢运设备保障通信，他们确保了电话电报在解放上海战役中没有一天中断……

临近上海解放时，溃逃的国民党淞沪警备司令部从军舰上发出要所有军舰立即撤往台湾的命令，已在护台斗争中坚守了40多个小时的海岸电台报务员曾文辉收到电令后，冒着被杀的风险，强行扣下电报未发，使国民党的军舰两眼摸黑，不知所措，有效地打乱了国民党军队的撤退计划，也为随后的人民解放军接管上海、维护城市正常运转提供了有利条件。这场“护局护台”的斗争就这样开始了……

巧语救人

当时的上海电信业主要由三家单位组成，即上海美商电话公司、上海电信局、国际电台，分别运营管理着上海的电话电报。

上海解放前夕，国民党反动派的中统、军统、警察局、警备司令部都派出特务监听电话，然后再根据电话号码来公司查找用户姓名和住址，实施抓捕。上海美商电话公司地下党组织发现敌人这一伎俩后，第一时间汇报给了上级党组织，并在地下党员和工协会员中通报，要求密切监视特务，记录被窃听的电话号码和讲话内容，并及时汇报。

那天，上海美商电话公司胡正明正在测量室上班，突然接到报修号码“01”打来的电话，对方开口就用盛气凌人的语气自报家门：“我是飞行堡垒的。”接着报出电话号码，要查这个号码的户名和地址。胡正明暗暗吃惊，“飞行堡垒”是国民党特务组织，专门抓捕共产党人和进步人士，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想办法阻扰。他想到了公司的相关制度规定，以此来回绝对方，最合情合理。“我这里不查用户的姓名和地址，要查，你得打94090公司总机转话务监督去查。”来电者恼羞成怒，顿时破口大骂，厉声责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敢贻误我们执行任务，我们马上就来抓你！”说完，“啪”的一声挂了电话。胡正明立刻向领班汇报了这件事，领班说：“你做得对。”胡正明又说：“假如真是‘飞行堡垒’，他们抓不到人，应该会过来抓我。”领班劝他不要急：“我马上向外籍股长汇报。”胡正明想：我的问题解决了，“飞行堡垒”要抓的人怎么办呢？此时，再向地下党组织汇报显然已来不及。他灵机一动，急速跑到服务观察台，按特务报出的电话号码拨通了电话，学用警察局的口气问道：“你是什么电话号码？”对方反问：“你要什么号码？”胡正明也学起了骂人：“我是警察局的，你是什么号码？”对方听到这里，似乎听懂了，立即挂掉了电话。

胡正明回到测量室不多久，“飞行堡垒”一伙人因为没抓到人，果然怒气冲冲地带着手枪和手铐找上门，闯进了测量室，叫嚷着：“刚才是谁接的电话？”测量室内无一人答话。冷场中，领班出来装模作样打圆场，把他们领到了外籍股长处。外籍股长铁青着脸：“这是公司的制度，与工作人员无关。”特务知道外籍人士不好惹，灰溜溜地走了。

地下党员和思想进步的职工得知此事后，开始冒险效仿胡正明的做法。有人还想出了用“放黄牛”（发出长鸣的震耳声，是公司专门用来提醒用户挂好电话的）的办法来暗示、提醒对方，已经被敌特监视，要尽快采取措施确保安全。

三战残兵

电信局坐落于苏州河北岸的四川北路横浜桥。

1949年5月25日，苏州河南岸已解放，但苏州河北岸依旧被国民党军队控制着。上午9时左右，一股国民党残兵来到电信局门口，勒令坚守在大门内护局的纠察队员打开铁门，否则就开枪。纠察队员置之不理。外面几个士兵不耐烦，索性翻墙而入，自行打开铁门。残兵们一进门，就开口索要汽车和司机，要求送他们到吴淞口，目的就是为了方便乘船逃跑。纠察队员一眼识破了他们的诡计，推说汽车坏了，也没有司机。可气急败坏的残兵怎会相信？他们索性跳上汽车，准备自己动手。岂知职工们事先已拔掉汽车火花塞上的高压线，汽车没法发动。残兵们狗急跳墙，乱叫乱闯，准备抓人。地下党员张君实等人马上利用广播向局内的纠察队员和职工呼吁告急。听到广播后，大家纷纷来到停车场，一下子围住了残兵。见人越聚越多，几个残兵索性朝天开枪威吓大家，但谁也不怕，谁也不后退半步。见此情景，残兵们嘀嘀咕咕，垂头丧气地离去了。

没想到，当天下午2时，又有一股国民党残兵来到局门口，大喊着开门，领头的还朝天开了一枪。进门后，又朝地开了一枪，威胁道：“要么马上交出司机和汽车，不然就枪毙在场的人，还有手榴弹伺候。”大家依旧一口咬定，没有司机和汽车。几个士兵情绪激动，扬言要向大楼里扔手榴弹。手榴弹一炸，楼里的机房损毁，通信必然中断！危急关头，修机室职工施志成挺身而出，表示自己来开车。车驶到江湾，道路堵塞，残兵们只好沮丧地下车而去。

二战残兵后，大家稍稍松了口气。可到了下午4时许，一辆小汽车居然领着两辆国民党军车驶停到了局门口，车上跳下了一百多个荷枪实弹的国民党宪兵，边喊门，边用枪托猛然砸门。门开后，他们直闯而入。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声称他们是来“保护”电信局的，并强行驻扎在局里，还布置了岗哨。

电信局的地下党员见状，当即安排电话机房监控宪兵动态，以防不测，同时和外面的上级党组织联系。上级党组织通过关系打探到这伙宪兵是从郊区撤下来的，仅是路过，到电信局其实是来歇歇脚的。但电信局的党员们认为，宪兵们在局里多停留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他们决定还是主动出击，派人出局联系解放军。5月26日凌晨，地下党员杨全德翻后墙外出，在乌镇路桥边找到一队巡逻的解放军，赶紧告诉他们电信局驻有国民党宪兵的事。解放军表示立即向上级汇报。但杨全德回局时，过于兴奋，还没进入局大门，便大声叫喊起来：“找到解放军，我找到解放军了……”这一叫，惊动了国民党宪兵，他们架起机枪，枪口对准局大门，要求交出杨全德。后经好歹劝说解释，才勉强罢休。

电信局地下党组织决定再次派人外出找解放军。当天下午，地下党员张君实、杨全德、李文奎冒险再次翻墙外出。当晚，护局职工严密监视宪兵们的动静，准备迎接解放军的到来。5月27日凌晨，一辆满载解放军的汽车来到局门口。三位解放军进局同宪兵军官谈判。谈判很快以宪兵们投降为结束。解放军列队进入电信局。天亮时，宪兵们一个个从驻房里走出，来到停车场的空地上，放下武器，列队待命，在解放军的指挥下，徒手上车离去。在停车场上目睹了国民党宪兵向解放军缴械投降的电信职工们，无不欢欣振奋，有人抑制不住内心激动，唱起了“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众人随即附

声高亢，顿时歌声响彻在局里的大院内。这一天，也是上海宣告

解放的日子。

骗敌护台国际电台下辖真如台、刘行台、南翔台等，大多位于郊区。1949年5月，解放军挺进到罗店、月浦一带，与国民党军展开激烈战斗。国民党淞沪警备司令部见败局已定，决意不让国际电台落于共产党手里，连夜通知国际电台：刘行电台地处战区前沿，须即日拆迁，否则必要时即予炸毁。国际电台负责人卢宗澄因事先接受过地下党的宣传教育，对护台斗争有正确的认识。他和有关人员商议，决定借机向警备司令部提出借20辆军车，用来迁移设备。其实，他们是准备把郊区电台的主要通信设备都抢运到市区，保护起来。得到批准后，他迅速将此消息通报给公益

会（国际台地下党外围组织），刘行台的职工得

知消息后，马上行动起来。5月12日，大家连续工作了十多个小时，终于将主要设备拆卸完毕。第二天，车一到，职工们就把几十吨重的通信设备一一抢装上车。回程路上，硝烟弥漫，当最后一辆车经过大场机场边的桥梁时，国民党军已在布线准备炸桥。当晚，解放军攻占刘行，国民党军用大炮猛轰刘行台，炸毁机房和架设天线的铁塔，刘行台变为废墟。幸好抢运及

时，保住了几十吨的通信设备。5月14日，国际台职工们再接再厉，又去真如台，在枪炮声中冒着生命危险抢装、运送通信设备。其间，负责押运的地下党员沈大根得知他家的三间瓦房被炮弹击中正在燃烧，可他全然不顾，带领20辆卡车坚持把近30吨的通信设备运抵市区仓库。

5月24日，驻守于真如台的国民党交警中队，在逃跑前拎着装满汽油的油桶等物来到机房欲破坏，其头目呵斥留守护台的职工撤离机房。职工们以未接到交通部撤离命令为由拒绝。交警中队官兵不耐烦，要往里硬闯。技术员黄振禄急中生智，上前劝阻，还特地“随口”告诉对方：“机房里设备已坏了，再去损坏伤神费力，多此一举。”接着又用电源断路打出火花的办法，证明设备已坏。急于逃命的交警中队官兵信以为真，休手撤离。

真如台门前横亘着一条河，其他三面是农田，没有路，这座桥直跨于河上，是进出真如台的必经之桥。交警中队一不做，二不休，逃离真如台时，索性纵火烧毁门前的木桥。但因急于逃离，他们放火点燃木桥后便匆匆离开。真如台留守职工见状，抄起灭火器，拎着水桶，奋不顾身地冲了出去，齐心协力，扑灭大火，保住了木桥。第二天上午，苏州河南岸解放。下午，真如台就及时用畅通的电路向世界各地发出“上海解放”的喜讯。

后记>>>

护局护台的斗争确保了电话电报在解放上海战役中没有一天中断，这有助于人民解放军领导机关和地下党上海市委在解放上海战役中的联系、协调和指挥，由此最大限度避免了城市的破坏和人员伤亡，加快了解放上海的进程，创造了城市战争史上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