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小鸡情缘

阿 莲

我在西藏工作期间，曾有过一次养鸡的经历，虽然过程有趣，最终却让我很伤心，以至于多少年后我还忘不了那些事儿。

1971年，我因等待分配新工作在家闲着。大约是五六月的一个周末，先生的朋友突然送来了八只刚出壳不久的小雏鸡。朋友说，他工作的农场正在搞电孵小鸡的试验，这是刚孵出的第一批小鸡。

养鸡的事自然主要归我。拉萨日夜温差大，我们用纸箱给小鸡做了个窝，白天我把小鸡放在窗前晒太阳，晚上把房间里唯一的一只灯泡吊挂在鸡窝里加温，再放个温度计，盖上一块玻璃。每晚，我们都要轮流起来观察小鸡的动静，就像照顾初生的婴儿。白天这些小家伙出窝活动时，总和我形影不离，我坐下来，它们还会跳到我怀里和我亲热，强壮一些的，甚至会扑腾到我肩上，用它们的小嘴啄啄我的头发，挠挠我的脖子。两个多月以后，小鸡慢慢长大了。我们挑了五只送朋友，自己只留下了一只公鸡和两只母鸡。

我们留下的那两只母鸡中，有一只是纯种的来亨鸡，据说是意大利品种，雪白的羽毛，没半点儿杂色，喙和脚都是金黄色，高高的冠朝一边耷拉下来，活像女孩儿的一绺“秀发”；匀称的体态，顾盼有神的眼睛，简直是鸡中“美人儿”。对，就叫它“美人儿”。

“美人儿”和我特别亲。小的时候，它就喜欢到我手心里来啄食、饮水，长大了还要到我饭碗里来叼食。只要我一声呼唤，它会第一个跑到我跟前，我朝它扬扬手，它会乖乖地蹲伏在我面前，任我轻轻地抚弄。“美人儿”特别爱吃面条，我每次做面条，它老远就会跑回家，毫不客气地跳到面板上，从我的刀口下把刚切好的面条一根根叼走。我生怕伤到它，轻轻地把它推开，它会再凑过来，就像个调皮的孩子。

“美人儿”漂亮、可爱，还高产。开始产蛋后，每天一个，从不落空。它总是悄悄地从窗口进来钻进窝，产好蛋后又悄悄地出去，不鸣不叫，从不张扬，和一般的家养鸡颇有些不同。我们很喜欢它的低调。可“美人儿”带给我们的惊喜远不止这些。

一天，先生买回来一斤虫草，我们拣出一些炖熟，吃了几口，觉得这东西淡而无味，土腥气重，尴尬之下便准备倒掉；反正一斤虫草才九元钱，价格比现在便宜多了。不过先生来了创意，他说不妨试试喂鸡。我们呼鸡过来，把一碗炖熟的虫草一古脑儿全泼撒在地上，只见三只鸡一阵疯抢，瞬间吃得一干二净。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奇迹便发生了，“美人儿”每天居然能产两个又白又大的蛋，上午一个，下午一个。从此，我家的蛋多起来了，除了自己食用，还常约朋友来分享。当时在拉萨，用一盘炒鸡蛋来款待朋友，绝对拿得出手。一时间，我们的日子过得令人羡慕，可惜好景不长。

首先是公鸡出了事。我们的那只公鸡，爱管闲事，且警惕性高。它把守住我们窗前的那块空地，不让任何小动物靠近，即使陌生人，也不让进入。但霸气给公鸡招来了杀身之祸。一天，有人骑车进入了公鸡的“领地”，只见它迅速冲过去，张开翅膀，挡在车前，骑车的人刹车不及，大公鸡命丧车轮之下。

大公鸡一死，祸事接着发生。失去了公鸡的呵护，两只母鸡根本不知危险正向它们袭来。一天下午，我正坐在窗前，突然一阵鸡的惨叫声传来，我扭头一看，一条野狗正咬着“美人儿”跑了出去。我不顾一切地追了出去，那条野狗最后才把“美人儿”扔下逃走。可怜的“美人儿”受伤太重，我难过地把它捧在手上，一步步往家走去，还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岁月悠悠，几十年过去了，在西藏经历过的许多事儿，还不时萦回心间，其中也有我曾经养过的那些鸡，特别是那只像“美人儿”一样的来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