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底子个暑假做女红

文/吴 毓

老早到了暑假，姆妈从不盯牢我和姐姐做功课，却要阿拉姐妹做交关家务事，除脱烧饭、汏衣裳，还要学做针线生活，包括纳鞋底、绣花、织绒线、做衣裳等，姆妈讲搿叫女红。

记得当时我十二三岁，小学刚毕业，初中还没上，暑假里正好有空。姆妈出门上班前，总归要叮嘱阿拉姐妹俩：“天介热，覅出去哦。”“帮我做好个衣裳和裤子卷卷边。”“坏脱个衣裳补补。”“有空绣绣花。”反正阿拉两家头总归勿缺事体做，呒没啥白相辰光。姆妈工作三班倒，轮到伊上中班、夜班个辰光，白天困一歇歇就起来替别人做衣裳。姆妈老节省嗰，伊总归勿舍得衣裤下脚边用缝纫机踏，浪费线又勿好看，总让我用手工卷边。

有一年暑假，街面浪流行各种绣花枕头，结果凡是会一眼眼女红个小姑娘、大姑娘、阿姨、婆婆，人手一个绣花绷，埋头学绣花。姆妈也去买了交关彩色丝线和一些枕套，又借来交关好看个图样，我就翻来翻去找出能搭配枕套个花样，用复写纸把图案描到枕套上，再配上相应个彩色丝线，一场旷日持久个绣花工程就开始了。

我和阿姐每天做好家务，搬张小矮凳，坐辣树荫下，捧起绣花绷就闷头绣枕套。隔壁素芬是伊拉屋里个奶末头（年龄最小）女儿，比我大二岁，平常“两手勿沾阳春水”，百事勿管，现在也学起了绣花；后厢房个宁波阿娘也辣辣忙绣花，伊微胖个身体埋辣竹椅子里，一副老花镜搁辣鼻梁浪，绣花功架邪气好。阿拉老洋房院子总共三家人家，迭个暑假里，三家人家个女人手里侪有一个竹编绣花绷，侪辣一门心思绣花。

我辣一对淡雪青枕套浪绣一组清丽雅致、交关好看个菊花，粉色丝线，一针上一针下，聚精会神，穿针引线，交关认真和细心，竹编绣花绷辣手里上上下下，起起落落，粉色菊花慢慢伸出枝叶，绽开花蕊，绣着绣着，阿拉还要跟素芬、阿娘互相交流，比赛啥人绣得好绣得快。辣辣介许多女人里向，阿拉姆妈绣花手艺顶高，伊绣花针脚煞齐，花枝饱满，雀鸟百兽，活灵活现，邪气逼真，总能让大家跷大拇指称赞。

搿个暑假里，我勿但绣好一对枕套浪个菊花，还绣了花边。覅看枕头花边线条简单，难度勿高，但是弯弯曲曲长度有好几米，绣起来枯燥恹气，交关考验耐心。日脚辣飞针走线间一点点过去，到暑假结束前终于完工。看到搿对漂亮个枕套，心里满满个侪是成就感。姆妈看了以后，一边跷起大拇指，一边打趣讲：“唷！枕套绣得真好看，压箱底慢慢交做侬个嫁妆哦！”我听了羞得捂老面孔。成年后，搿手女红手艺派了勿少用场，想想还真要感谢姆妈个培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