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若恩
记得2011年春季学期为国际留学生讲中国文化,想起戏曲不能够只讲京昆,还得讲讲其他的地方戏曲。当时只是听闻《帝女花》之名,根本不知道其中的故事,偶尔去看那《香夭》一幕,当时就被其中的唱词和曲调所吸引,唱词悲怆,如果说昆曲曲调雅中带柔,越剧柔中带雅,则粤剧雅柔之外带三分刚烈,尽管我不懂粤语,但那刚烈之音,绕耳不去。第二天如痴如醉地看着视频,第三天从张江校区讲课返程时,跟同车的一位老师说我今天不能跟你坐在一起,要单独靠窗坐,然后就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坐在窗边一遍遍地哼着。
一直以为《帝女花》为清人所作,后才知道居然是唐涤生作品,配的是歌咏昭君出塞的《妆台秋思》。唐先生曾目睹20世纪上半叶中国战乱频仍,外寇入侵。知为他做,于那两千年前、三百年前和上世纪山河破碎,身世飘零的深沉历史又多一份感悟。
一个武汉人在千里之外的上海,就这样跟粤剧《帝女花》结缘。之后的生活,每天都要唱至少一次《帝女花》。2013年一个春夜,书房满地月光,突然跳将起来,就着手机将最后一幕翻译为英文。2015年,绕过半个地球赴加勒比任教,人海潮声中,接着修改翻译稿,2016年应邀赴会朗读,孤身一人奔赴西海岸奥克兰。会后在秋天的旧金山拜访定居在此的惠娟一家人。那个秋夜,我们一起听着《帝女花》,窗外松鼠静悄悄走过,身边已经长为大孩子的光光静静听着。2017年,在加勒比偶尔搭一个广东老先生的车,闲聊之中才知道他是广东人,曾辗转武汉、香港等地。我和他都喜欢任剑辉和白雪仙大师的作品,我刚唱一句“落花满天蔽月光”,在后排轻声跟他人聊天的他太太,突然失声叫道《帝女花》!
我讲课时提过《帝女花》。有一个学期,一个湖南女生突然课后走至身边,小声唱三句,跟我说,她昨天将《帝女花》看了又看,她外公外婆都是唱戏为生,小时候就背在他们背后去各乡各镇。不知那个女孩子毕业之后去何方,是否依然会唱起《帝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