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4月22日 星期二
短诗一束 清欢 俊美的慕士塔格峰 米饭之道 记忆的温度 叶家山顶
第19版:夜光杯 2019-11-26

记忆的温度

刘 蔚

父亲搬了新居,周末,我抽出一天时间去看他并在他那儿过夜。由于膝关节不太好,晚上睡觉需要一个靠垫或枕头枕在膝盖下面,这样可以舒服些。父亲便拿来一个类似白底青花图案的靠垫,上面横平竖直斜齐缀满了十二角星,十二角星中间是对应的呈圆形的十二朵花瓣,展现出一种朴素和谐的美。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靠垫,脱口而出:“这很像青花。”父亲笑笑:“是外婆用老布做的呀。”

老布,是以前对上海郊区自织土布的称呼。父亲的话瞬时间激活了我的记忆。

我的少年时代,寒暑假有相当部分时间是在市郊的外婆家度过的。外婆家确实有一台木制的手工织布机,小时候多次看见她在兼做卧室的大房间里用这台织布机织布,左右两手协调配合,织布机发出节奏缓慢但顿挫有力的吱吱呀呀的声响,“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大概就是这样的情景。在外婆粗糙的双手灵巧地摆弄之间,经线纬线逐渐交织,朴拙结实的老布就成型了。印象中,外婆也曾穿着自制的青色老布衣衫,带着自家养的鸡鸭或自留地里采摘的新鲜水灵的蔬菜瓜果,时常来上海看望我们全家,并住上几天。

暑假去外婆家,中午午睡,屋外的知了常常不知趣地欢叫,越是炎热就越是叫得高亢嘹亮,让我难以入睡。外婆便拿起长竹竿,跑到屋外,挥动竹竿,嘴里还发出“嘘嘘嘘”的声响,将那几棵树上的知了赶走。

寒假住外婆那儿,最高兴的是春节前全家人做烤。所谓“烤”,是类似于油炸小麻花那样的食品,但形状更多,五花八门。每逢此时,我便和小妹跟着外婆、母亲和姨妈,学着她们的样,将一块块面团压平,然后用剪刀剪出各种图案和花纹。我的模仿能力还不算差,大约能剪出十余种不同形状的烤。看着它们在沸腾的大油锅里翻滚煎炸,不多时就变成了既好看又好吃的烤,吃下去甜香扑鼻,满口爽脆,那份满足感和小小的成就感,简直无法言喻。

外婆是目不识丁的旧式妇女,但心灵手巧,聪慧仁爱,而且受在上海一家大医药公司工作的外公的影响,对新事物新潮流的反应十分开放。“文革”后期,有一次她发现旧货商店里有红木家具出售,便赶到我家告诉了母亲。于是,在一个星期天的上午,母亲和她带着我们兄妹俩,换乘两辆公交车,来到静安寺的一家旧货店,花200元买下一只红木大床。这只红木床结实耐用又古朴典雅,几经搬家,父亲至今仍在使用。1978年,我考取“文革”结束后的第二届重点高中,当时我所在的初中毕业班有13个班级,我从六百多名毕业生中脱颖而出,成为升入重点高中的七八个幸运儿之一。外婆闻讯后,立刻买了一块375元的瑞士浪琴表送给我,勉励我继续好好用功,读书成材。

岁月凋谢了容颜,记忆却依然葆有温度。因为,这其中有爱、亲情和温馨,以及绵长的回忆。

放大

缩小

上一版

下一版

下载

读报纸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