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菊待采

徐金忠

暮秋时节，胎菊待采。

今年的杭嘉湖平原的秋天，来得炎热、来得干燥。

而俗话说的“一阵秋雨一阵凉”，因为秋雨不至，天是凉不下来。秋天倒像是干旱少雨的夏日，正午时分更是日头灼猛，只是在树荫下有了秋日的凉气。

这样的秋日里，地里一垄一垄的菊花，到了采摘的时候。杭嘉湖平原上，菊花的品种便是杭白菊。

细细的枝秆，散开的、边沿曲折的叶。叶由着枝秆的生长，而伸展开去。到了10月中下旬，便要露出花骨朵来了。而仔细想想，也就是小半年前，农人只是在地里种下了一株株细小的秧苗。纤细的秆，带着灰紫色。就是两指长短。

菊花秧苗的种植，在暮春初夏里，农人垒起了微微突出的地垄，留下了浅浅的沟——菊花不喜欢太多雨水。

那时候的日头开始旺盛，纤鲜的秧苗，很快被逼烤得干蔫了，软趴着躺在垄上。于是乎，趁着晨间或是暮时，农人担着水桶，挑了水沟里的水，用着舀子，细细地浇着秧苗。这样精细的作物，真的是要侍弄，是个细活。

水一浇，秧苗挺立起来，重绿色，但在万千作物争胜的时节里，实在算不得起眼。

整个春夏时节，菊花酝酿的是枝叶，枝秆粗实起来，秧叶繁茂起来。枝秆上，有些细小的毛刺，叶面上也有细白的绒毛。此时的花秧，你要是凑近去闻，一股带着清凉之气的香味。

夏日的光热，最适合作物生发，过个夏天，两指长短的秧苗，成了齐膝盖的植株，而且蓬大起来，团簇在一起。说来也是不同寻常，在其他作物或是落叶或是结果的秋日里，菊花倒要开花了。这时候，它便出挑了。

在日渐肃然的秋冬之际，草木枯黄，满目的萧肃，忽然被一片墨绿打破，一垄一垄、一簇一簇的墨绿，这便是菊花了。

先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起初由着细密的花萼包着，只是膨大出扁圆的形状来。而后，到底是包裹不住了，鹅黄的花色透露了出来。密密麻麻的鹅黄色花骨朵，挺举着，点亮了秋日里残存的这一片绿色。这时候开始，便要采摘菊花了，采摘的是胎菊。胎菊的产量自然是不高的，又轻又少，但是价格是高的。作物的售卖，多有求量还是求价的权衡，即便是时令的东西，也有尝鲜和上市之分，尝鲜之际量少价高，上市时候量大价低，供求使然。

这样的秋日里，便有农妇提溜着篮子，采摘那头茬的胎菊了。采摘多是趁着晨光或是暮色，此时没有烈日，胎菊的水分持留，花质更润。手指齐着花骨朵一掐，掐断茎秆，涌出细微的一点青绿色汁水，一朵胎菊便下来了。积少成多，一垄地下来，也能有浅浅半篮子。

现在多是采摘后趁鲜卖给菊花厂烘制，不至于蚀损了分量。而早先是自己将胎菊蒸熟晾干，卖的是干菊花。

烘制完成的胎菊花色浓黄，还带着干绿的花萼。

开水泡制，胎菊便会在水中舒展开去，释放淡黄颜色和清新花香，久泡不散不烂。

一茬一茬的胎菊采摘，收获其实还是有限的，毕竟是花骨朵，量少珍贵。而到了农历的10月中下旬，菊花便基本全部盛开，一朵朵菊花，撑展着，花瓣洁白、花蕊亮黄。这时便是菊花大量收获的时候了，不过价格也滑下去了，靠的是量。

花期过去，菊花便也老去，霜打之下，叶色由墨绿变为蓝紫，再是焦枯的颜色，叶片凋落，枝秆枯干，便会被农人割获了去，成了冬日里灶前的一堆柴火。

话说今年的胎菊收购价，比着去年多了三成，这样的价格，引来农人赞肯，全然忘了往日侍弄的辛苦了。收成便是如此，有了收获，也得有好的价格，这样才算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