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浪漫的人

姚 霏

看到日历才发觉，这天是我和老陈结婚十周年的纪念日，可惜的是，我们都忘了给对方准备礼物。于是，老陈提议共进晚餐来庆祝，我说应该找个景观好一点的餐厅，老陈说，那就去外滩或陆家嘴吧。但想想下班都要晚上6点多，赶过去太晚，第二天我们还要上班孩子要上学，又一致否定了这个方案。我们还是像平常一样，在离家不远的商场吃了点东西，带着娃散步。

有人说，浪漫，就是做一些和平常不一样的事，这个意义上说，我和老陈都不是浪漫的人。因为是同学，我们跳过了形式化的“求婚”环节，早早开始合计各种结婚事宜。那时，我刚留校工作，备课任务重，而他请不出年假，所以“蜜月”也被我们默契地省略了。老陈是不善表达的山东汉子，我是风风火火的上海女汉子。谈恋爱时，我就很少挽他手臂，他也很少为我提包。这种模式延续到了婚后。结婚十年，老陈给我买的花或礼物屈指可数，我给他买得最多的是四季衣物，大多还是打折的。2014年我们有了女儿。新手爸妈的生活焦点只有孩子。争执多了，忽视多了。那段时间，我们并排坐在床头，偶尔也会感慨爱情变了味，然后在心有戚戚中陷入沉默。

转折应该是在2015年我生病后。术后一年，我一直处在各种“恐癌”情绪里，三天两头跑医院，老陈大多默默陪伴照顾。有一次，因为一个新发现的肺部磨玻璃结节，我被相识的医生找去谈话。那天老陈有个推不掉的聚餐，就在席间给我打了电话询问情况。当我告诉他暂时不要紧时，老陈居然借着酒意哭了出来。隔天我问他为什么哭？这个孩子他爸露出了男孩儿般的羞怯说：“担心了一个晚上，真怕你再有什么事。”印象当中，自我生病后，从未刻意说过一句宽慰话的男人，以这种方式“酒后吐真言”。我的心一下子软了、释然了。不善言辞，并不代表没有爱。陪伴是最长情的表白。

这几年，尽管我们还是各提各包，但包里大多是女儿最爱的物件；尽管我们还是不习惯牵手，但我们都会各牵女儿的一只手。有人常说结婚后，爱情会变成亲情，言下之意，总有那么点惆怅。在我看来，爱情是融入到日常生活的。惊喜太多难免疲劳，令人动容的，反倒是刻在日常生活中的点点滴滴、时时处处。于是，关于结婚纪念日怎么过、有没有礼物，大可不必纠结了吧。

商场的晚餐时分，五岁的女儿比我们还兴奋。我忍不住逗她道：“爸爸妈妈的结婚纪念日，和你有什么关系呀？你那么开心？”她说：“当然有关系。你们结婚了，才有了我呀。”多机灵的开心果啊！你看，这不就是最好的礼物嘛。

尽管我们的结婚纪念日和平常一样，一点也不浪漫，但也可以倒过来说：把日常过得轻松和谐温馨，普通的日子和纪念日就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