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01日 星期二
北洋书院风物兼题红叶 过草原(中国画) 不浪漫的人 钱途囧事 神童命运如何? 托遗响于悲风
第18版:夜光杯 2019-12-23

钱途囧事

伍佰下

曾经,每逢远途,钱包像小猪肚子一样鼓胀,塞进我的行囊。

并非因为有钱,是为有备无患。即使三五年前,钱币也是硬通货。出个远门,必带银行卡,一般两张,借记、贷记各一。就算透支额度足够,拍拍胸口,如果那只皮夹子瘪着,就像空腹出门,心里的不踏实,叽咕乱叫。

到苏浙皖,三日左右行程,一两千元现钞在身,是谓不慌。

行至云贵川黑吉辽,不怀揣三五千元压身,不敢启程。

苦了我的钱夹,厚厚一沓吞下,每如虎狼之咽后的饿汉,饱胀得直打恶心。只得靠一日日、一站站地“消化”,方得苗条下去。然而,皮夹子在几趟旅途之后回不去原样,坏得最快。

那时候各地大商户里,POS机风行。若论沿街土特产商店,刷卡则不一定好用。每逢此刻,钱包如战士一样,冲锋陷阵,很快瘦身。也经常有尴尬。五六年前,西安回民街上,一路小吃下去,破开百元钞票,再破五十元的。最后一项,便宜到几块钱的肉夹馍,递过去十元纸币,找回五六张一元。

经千手、过油腻,不少纸币色沉渍多。拿进来,赶快想花出去。偏偏我不善“理财”,小票越收越多,皮夹子存不下,散落在裤兜中,鼓鼓囊囊。有一回,出差某市,从美食街转悠出来,裤兜肿胀,便索性坐上当地公交,吹夜风,换了一路又一路,再折返,总算边望野眼,边散去“碎银”不少。欣慰之余,等回宾馆最后一路车来。忽发现剩余小票离这趟车的票价差了一块钱。车来了,由不得不上。无奈又破开一张五十元,在门口等投散币者。于是,又回收进一大堆一块纸币……得!

不知不觉,钱在途中,变得越来越“无用”起来。

去年在深圳,赶上文博会扫尾,为一幅国外油画动了心。起念买下,装进木箱快递回沪。折让后一万四,快递四百多。头一次在外地买这么大的“土特产”,第一反应是摸一摸本已很厚的皮夹——却不够付。“扫码!”“扫我!”画廊主人与快递小哥回答得豪气。嘀嘀几声,现金流水般从手机里腾挪到了深圳主会场。

回团队,只留了手机照片炫给同行者。买了个大家伙,还两手空空——这感觉奇怪,有点不可思议。进而有点怀疑,是不是不用某宝、某信来刷,而是一张张、一沓沓票子数出去,会多一点犹豫与长考?这桩艺术品交易,大概也不会那么爽快达成?

话说那时口干舌燥,路过榨汁摊。老奶奶面似风干福橘皮,咧着嘴,递来石榴汁。露天临时摊位,生意小,不容易,赶忙摸票子。却见她再咧一咧嘴,递过来一张正方形纸片,蓝底二维码赫然。“嘀”一声,收款人“X小妹”赫然在目。新时代的小妹,欧了。

近两年里,在武汉,在广州,在杭州,在成都,在合肥,在郑州,不尝试下新地铁列车,不算真领教过城市新风景。生凑零钱、生怕不找的焦虑渐渐消失了,须臾不离身的小“盒子”,到处操控着进出站闸机乖乖放行。许多次,带出去的千元百元,回到上海,依然安详地躺在钱包里。

钱包似乎成了纪念物,一直还在背包里。纸币成了老奶奶,身板硬朗着,提醒我们之间曾经有过的交集。

她偶尔“起身”,在我到威海路吃只收现金的“弄堂小馄饨”时,在我遭遇便利店断网或信号不佳时。这时候,她不再是过时囧客。她曾经骄傲,现在笑容可掬,未来面目迷茫。她还会一直在吗?

在马德里生活,是不可能像在国内一样只带一只手机出门的,不光要带钱,还得带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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