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01日 星期二
北洋书院风物兼题红叶 过草原(中国画) 不浪漫的人 钱途囧事 神童命运如何? 托遗响于悲风
第18版:夜光杯 2019-12-23

托遗响于悲风

——怀念扬颂斯大师

刘蔚

由于急性心力衰竭,12月1日,指挥大师马里斯·扬颂斯不幸去世,享年76岁。

其实,关于扬颂斯健康不佳,好多年来,时有传闻。比如,1996年,他在指挥普契尼的歌剧《艺术家的生涯》最后一幕时,心脏病突发,倒在了指挥台上。彼时他还在美国匹兹堡交响乐团工作,后来当地的外科专家在他的胸口植入了一个心脏起搏器;近年来,由于饱受心脏病困扰,他多次取消原定的音乐会。对于他的健康状况,人们有心理准备,但噩耗传来,世界乐坛依然一片哀痛。

在同辈的世界级指挥家中,扬颂斯的音乐造诣和艺术成就毫不亚于巴伦博伊姆、捷吉耶夫、夏伊、莱托等人,而且其才华出众又谦逊低调的为人深得与他合作过的世界各大交响乐团与乐迷们的敬佩和爱戴。维也纳爱乐乐团第二小提琴首席透露:“我们曾多次主动要求增加扬颂斯的排练,他能用一种让我们心悦诚服的方式点出我们乐队最需要的东西。”柏林爱乐乐团的理事长说得更彻底:“我不知道乐团里有哪位音乐家不欣赏扬颂斯的。”大师生前长期担任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的音乐总监直至生命的终点,该团首席小提琴巴拉科夫斯基代表全团前往圣彼得堡,参加了扬颂斯的葬礼。他动情地说道:“扬颂斯先生不仅是一位伟大的音乐家和我们不可思议的指挥,也是一位不可思议的人,他散发出的温暖和爱无处不在——在排练期间,在私人谈话中,尤其是在音乐会上——这是他的标志。”

上海乐迷非常幸运,曾经两次亲炙大师的艺术光芒,尤其是扬颂斯率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的首度访沪演出美妙绝伦,轰动申城。其中的一场音乐会也是在12月1日,仿佛是冥冥中的天意,只不过这发生在14年前。

那年深秋,申城街头西风吹送,凉意袭人。然而,12月1日、2日连续两个晚上,由于扬颂斯和他的亲兵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的光临,金碧辉煌的上海音乐厅温暖如春,成了沪上爱乐人的狂欢盛宴。我听的是1日的那场音乐会,开幕前,音乐厅大厅里人群熙来攘往,欢声笑语不断,卞祖善、曹丁、张国勇、马晓晖等音乐界名流的身影赫然出现,但更多的是普通的乐迷,相熟的一位朋友因为腿部骨折,是撑着双拐忍着疼痛来听这场音乐会的。在这场令人难忘的音乐会上,扬颂斯指挥巴伐利亚广播交响乐团演出了贝多芬的《第七交响曲》和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五交响曲》。他那娴熟精准而又对比鲜明、大开大合的指挥激发乐队达到了极佳的状态,扎实凝重而又饱满温暖的德式音响让音乐时而如微风拂面,时而如火山爆发令人震撼,精彩纷呈,高潮迭起,让全场听众如痴如醉。“正餐”结束后加演的两道“小菜”——比才《阿莱城姑娘》中的《法兰多尔舞曲》和柴可夫斯基《胡桃夹子》中的《双人舞曲》,后者大师演来尤其拿手,曾在苏联接受了完整的音乐教育的他,让这首乐曲呈现出天鹅绒般柔滑明亮、波浪起伏、楚楚动人的光泽,再次让听众迷醉和疯狂,回味无穷。

指挥台上的扬颂斯激情四射,舞台下的他却堪称谦谦君子。作为俄罗斯指挥巨匠穆拉文斯基的得意弟子,在穆氏1988年去世后,圣彼得堡爱乐乐团的音乐家们一致要求扬颂斯接掌乐团的帅印,但主管部门却将此重任交给了另一位指挥家铁米尔卡诺夫。1994年,扬颂斯携圣彼得堡爱乐访问日本,有记者问他如何处理好与乐团音乐总监铁米尔卡诺夫的关系时,他微笑着回答:他与铁米尔卡诺夫是好朋友,两人的合作非常愉快。而他此时的声望和成就已经超过了铁米尔卡诺夫。扬颂斯曾先后受教于俄罗斯与德奥指挥学派的两大泰斗穆拉文斯基和卡拉扬,被视为天之骄子,不过他在1979年选择了名不见经传的挪威奥斯陆爱乐乐团作为自己音乐生涯的起点,因此在上海演出前的媒体见面会上,有记者问他当年和莱托一样有到大乐团发展的机会,为什么却挑选了默默无闻的奥斯陆爱乐?扬颂斯的回答坦诚而又让人钦敬:“奥斯陆爱乐乐团选择我的时候,我很年轻。当时刚从苏联出来,我实际上无法选择。很高兴有机会与奥斯陆爱乐一起成长,合作了23年。”

“知不可乎骤得,托遗响于悲风。”前些天,我翻出了自己珍藏的一张大师指挥的拉赫玛尼诺夫《第二交响曲》的唱片,唱片说明书的封底上有他当年在上海媒体见面会上送给我的签名,我视之为珍迹。然而,我更愿意在这萧瑟的秋日里,一遍遍地聆听他指挥的“拉二”,在那忧伤悱恻的旋律中,寄托怀念和哀思。

放大

缩小

上一版

下一版

下载

读报纸首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