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衷公公已远行

叶良骏

小时候在乡下，清明这天，阿娘带我去扫墓，一个上午要拜两处。一个是在自家田里的“阿爷”，我们拔去野草、摆上供品，然后跪拜。每次阿娘都要哭。另一处是离我村一里路的毕陆朱樊村，墓地很大，还有房子。阿娘指着墓碑说：“这是澄衷公公，他比你阿爷还长一辈。”我不明所以，只是依礼跪拜。阿娘总是絮叨：“澄衷公，保佑阿拉月丽将来当女秀才。”因为年幼，我始终不知他是谁。

直到上海市澄衷高级中学110周年那天，我作为校友回去，又应母校之请，创作舞台剧《天下之利》，才忽然想起幼年时那个“澄衷公公”，正是宁波帮先驱叶澄衷，才明白阿娘带我去祭扫的原因，因为他是我们的亲人，我的公公。

叶澄衷是清末上海首富，富起来后，他不忘家乡，做了许多善事，他设的“怀德堂”救助了许多人；他办的“澄衷学堂”和“叶氏义庄”里走出了不少栋梁之才。在建造宁波植物园时，他的墓地被围了进去。叶澄衷，永久安卧在故乡的苍树绿竹之中。

连续多年，我都回乡祭扫，今年，无法回去。澄衷公公身后萧条，想到阿娘说过：“人有后代，坟头就不会长草。”我还是要去祭扫，我请了一位族亲代我去墓地，她清扫墓碑墓道，一束鲜花代替了香烛。隔着时空，我向澄衷公公虔诚地鞠躬。

澄衷公公要活着，今年已180岁，已经走得很远了。但他爱国爱乡，积德行善的精神，将开枝散叶，代代相传，永远荫护着一方热土，也深深影响着我。我会永远纪念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