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昊灵
回忆许久后,老妈说:“他应该叫郑中伟……嗯,没错。”
“怎么写?”
“可能是中国的中,伟大的伟吧。”
他是我的石库门邻居,我从小叫他郑叔叔。
当年的我们住在柳林路158弄,那时候还隶属卢湾区,门口是柳林路市场,个体户们摆摊兜售时兴的外贸衣服,热闹的时候人头攒动。弄堂的尾巴紧挨着东台路古玩市场,我的幼儿园和小学就在附近。
经过一条常年蜿蜒漆黑的过道,攀上十几格台阶的“陡峭”楼梯,伴随着地板发出“吱呀吱呀”的木头叫声,可以到达位于石库门二楼左边的我的家。而当时还上幼儿园的我,最喜欢的是向右转,直接到亭子间找郑叔叔。
当年的郑叔叔单身,大概30岁。矮矮胖胖的他有点秃顶,可眼睛里闪着光,声音浑厚有磁性,我甚至记得他对我说话时的亲切口气:“王昊灵来啦。”
记忆最深刻的是郑叔叔陪我玩红白机。我们会打“坦克大战”,会打“俄罗斯方块”,而我最喜欢的是跟他打“魂斗罗”。在没有电脑和搜索引擎的年代,两个人兴奋地研究出如何调成30条命,组队红蓝兄弟打天下。
小学三年级的周末,我从太公家为老人庆生后回家,就直奔郑叔叔家,因为我知道我最喜欢的舅舅发现我们不在,会习惯性地到亭子间等我们。果然,舅舅在和郑叔叔打麻将,边消遣边等待。
郑叔叔听出我的脚步声,说:“王昊灵来啦。”我开心地把手中的蛋糕给他们,跟他们道了晚安。郑叔叔和舅舅说:“谢谢你。”我就回去睡了。
那是1993年5月23日。我最后一次见到我的舅舅。
过了两天,我才被告知舅舅因哮喘突发心脏病,当天晚上送医不治。郑叔叔全程参与,帮忙至半夜,目睹一切,知道我和舅舅特别亲,所以跟长辈一起瞒着我。
后来我们拆迁了。那是上世纪90年代的上海“百万居民大动迁”。
后来郑叔叔邀请我们一家去他位于报春三村的新家做客,我还恶作剧地调快他家的挂钟,被他微笑拆穿:“王昊灵,是你干的吧。”
后来听说郑叔叔提前退休,自己住进了养老院,依然单身。后来他不住养老院了,也不住报春三村了,留给我们的电话、手机全都联系不到了。
现在也年过三旬的我是两个小孩的母亲,在某个照顾小孩的瞬间,突然想起曾经的郑叔叔。我知道,我想起的是那股温暖,跟舅舅一样的温暖存在。
我想找到您,郑叔叔,如果您现在依然单身,那我就是您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