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路向左还是向右

沈琦华

上海的马路多以地区命名，但也有一些是祈愿性的命名，比如幸福路。幸福路位于长宁区东南部，北起平武路，南迄法华镇路，1932年筑路，曾名敦惠路，1956年改今名。

600多米长的幸福路，从南走到北，笃笃悠悠，用不了一刻钟。如今幸福路上还有一处文化休闲新地标“幸福里”，很值得一逛。“幸福里”原是上海橡胶研究所，几年前被改建成时尚创意产业园区，换上新颜，卷着浓浓的生活气息，成了文化乐地。“幸福里”内还有家文艺书店“幸福集荟”，更是人间烟火上的诗意栖居。咨询书店前台，想买本“断舍离”的书看看，“幸福集荟”的店员答得直截了当，生活上的“断舍离”请往左边的实用家居专柜，心灵上的“断舍离”请往右边的心理哲学专柜，向左还是向右，悉听尊便。

一生崇尚唯美的王尔德也曾追求“断舍离”的幸福，他才不在意向左走，还是向右走，他的口气好大：“我的品位最简单，事事止于至善，我就满意了。”

钢琴家波格莱里奇10多岁从贝尔格莱德到莫斯科音乐学院学钢琴。16岁那年，有一位朋友带他到一位苏联外交官家里做客，他弹了一首曲子给大家听，外交官的夫人突然对他说：“你没有好好发挥你的天才。”他当时觉得这位太太鲁莽得很。事后他才知道她是著名的格鲁吉亚女钢琴家凯泽拉杰。这位比他年纪大两倍的女人从此悉心指导他练习，用最严格的要求把他的天赋化成技巧。他22岁时，向她求婚，她离开那位外交官，带着她13岁的女儿嫁给他。此后，波格莱里奇造诣日深，名气日大，可是，同时代的音乐家中伤他，他在贝尔格莱德的父母亲已经好几年不跟他联系了，他们不能原谅他。两人的婚姻持续了16年，直至1996年凯泽拉杰因肺癌去世。临终前她与他吻别，因为肝脏破裂，在他的头发上留下斑斑血迹，波格莱里奇竟舍不得洗去。这或许就是止于至善的幸福。

不过前段时间，老友作家杨葵给我发来他著的《就不存在一个叫幸福的东西》。他有不同看法，“若说生活，哪一种幸福不是指向你的心灵，引发你灵魂共鸣呢？若说心灵，哪一种幸福又不是给你的日常生活以滋养呢？”葵兄觉得，也许根本就不存在一个叫做幸福的东西，在每个人那里，所谓幸福，千差万别，问题不在于什么是幸福，能否感觉到幸福才是问题之所在，而这一感觉，也是千差万别。

我和葵兄当年都曾为地产商潘石屹的SOHO小报写稿，同时代的撰稿人中还有后来做手机的罗永浩。不过如今地产商潘石屹的手中已经没有多少地产了，老罗也从做手机干到了直播带货。直播结束后，有人感慨连老罗都活成他曾讨厌的样子。老罗却忍不住争辩说：年轻时候的我，会很崇拜现在的我……

我最近幸福的事情，是在睡梦中竟然想起了丢失十年的微博账号密码，半夜醒来赶紧抄在枕边小说《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扉页上。扉页上还印着菲茨杰拉德对迷惘一代的描述：我们奋力向前，小舟逆水而上，不断地被浪潮推回到过去……人们平白消失，又无故再现；人们各奔东西，直至失去对方。我真想把扉页撕下，镶了镜框挂在书房里。真是妙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