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婴与陈逸飞

楼乘震

在纪念陈逸飞先生逝世15周年的时候,著名翻译家草婴先生的女儿盛姗姗披露了一张她爸爸与陈逸飞的合影，弥足珍贵。

陈逸飞和他的小伙伴一样，起步学画时正是中国受苏俄艺术的影响很大的时期，苏联著名油画家康斯坦丁·麦法季耶维奇·马克西莫夫被吴作人称作“中国美术界的白求恩”。1955年，马克西莫夫受政府指派来到中国援助美术教学工作。他在中央美术学院担任顾问，并成立了一个为期两年的“油画训练班”。当年参加训练班的都是受过高等美术院校专业训练、已有相当艺术成就的青年教师和油画家，学院式科学又严格的受训，把苏俄油画的技巧、风格和理念传承至中国油画家心中，对当时以至后来甚至现在的中国古典油画界都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陈逸飞的恩师俞云阶先生也是训练班中一员。据俞先生的大儿子 俞京的回忆，他父亲从训练班主要带来两点：一是推翻了当时对“灰调子”的批判，二是主张创作中要有“诗意”。“我爸爸从马克西莫夫油训班带回来的一句话常常在传：‘颜色本身没有好看难看与干净和脏的区别，重要的看它们是不是在正确的位置。’‘酱油在床单上叫脏，在大闸蟹旁边叫干净。’这些话，陈逸飞，夏葆元，魏景山他们都会用我爸爸的常州口音复叙讲笑话。”

陈逸飞的《黄河颂》《开路先锋》《红旗》《占领总统府》更是明显地可以看出所受的影响。据多人回忆，陈逸飞如饥似渴地从苏俄的音乐、文学中汲取营养，淘唱片，搜画册，他在美国时也是如此。评论家认为：“陀思妥耶夫斯基、托尔斯泰、屠格涅夫、普希金等诗的语言韵律，都深深地融合在他画里！”喜欢文学的画家，画面里也有文学！

而草婴先生一辈子投身于苏俄文学的翻译，对苏俄的美术、音乐也十分喜爱，他认为中国的写实派油画家应该走苏俄的道路，因此当有志于在美术上发展的小女儿姗姗要去美国深造，他虽拿出翻译《安娜·卡列尼娜》的全部稿费给她买了机票，而心里还是有点嘀咕的。谁知盛姗姗在美国如鱼得水，学业上享受全额奖学金，毕业后在事业如日中天。她在美国遇到了早她一年出去留学的陈逸飞，互相帮助，当陈逸飞得知这位小妹妹是他所崇拜的草婴先生的女儿，更是予以呵护，邀请她参加各种画展和聚会。姗姗也把陈逸飞画展的画册带回国给父亲欣赏，陈逸飞多次表示一定要去拜访草婴先生。

上世纪九十年代前期，陈逸飞回到上海发展，一次正好姗姗也回来探亲，陈逸飞就登门拜访，草婴先生等在楼梯口相迎。陈逸飞奉上自己的精美画册，草婴也以自己的译著回赠。两人一见如故，有聊不完的话题，陈逸飞称赞草婴的译文有画面感，草婴赞赏陈逸飞的油画在继承传统的同时又有创新突破，要女儿好好向这位老大哥学习。两人合影时，草婴要站着，而陈逸飞说自己是晚辈，一定请他坐着。

姗姗拍下了这个难忘的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