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心中的诗与远方

《许茂和他 的女儿们》书影

一九五一年上海连环画出版业联合书店便利店前儿童（《人民画报》）

法文版《三国演义》

罗伦赶考图说部分

罗伦赶考图版

罗伦赶考图版

《许茂和他 的女儿们》 内页

◆吴南瑶

近期，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的连环画《中国戏曲》（收藏本）入选教育部基础教育课程教材发展中心发布的最新中小学生阅读指导目录（2020年版），“中国传统戏曲与中国连环画都是非物质文化遗产，希望孩子们由此能欣赏到传统之美、经典之美。”上海人美社社长顾伟表示。

连环画艺术可谓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一座宝库。不分年龄，它是所有喜爱这门艺术的人们心中永远的诗与远方。

时空转变，敬意不变

春末夏初，一直“藏在深闺”长乐路672弄巷子深处的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揭开了面纱，经过两年整修，简约明亮的公共展厅，俯瞰中心城区红瓦白墙的摩登露台，满目葱茏的精致小院赋予了出版社新城市空间的属性。而白色大门上由92岁韩敏题写的“一百零八上苑”以及草坪一角由89岁汪观清题写的“中国连环画的摇篮”石碑则勾连着令这座城市骄傲的一段历史。

从现有材料看，明英宗年间出现的《圣迹图》是较早的具有连环画基本特征的刊本，而连环画最早出现在报刊的实列则是在1885年的《点石斋画报》中。而后，中国连环画成为了广受大众喜爱的艺术形式以及启蒙文化的载体。作为连环画的诞生地，上世纪30年代，上海连环画出版商达30多家。上世纪50年代初，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成立，赵宏本、程十发、顾炳鑫、贺友直、钱笑呆、陈光镒、颜梅华、韩和平、丁斌曾、汪观清、韩敏、罗盘等百余画家汇聚于此，号称“一百零八将”。他们融汇白描、工笔重彩、水墨等中国传统绘画与西方写实绘画经验，形成了近代海派连环画鲜明的艺术性，同时也奠定了上海人美在连环画史上的扛鼎地位。

经历过式微，1999年上海人美社以再版经典使连环画迎来新生。这次入选中小学生阅读指导目录的连环画《中国戏曲》（收藏本）汇集了赵宏本、徐宏达等诸多名家绘制的包含《白蛇传》《桃花扇》《樊江关》《金钗记》《梁山伯与祝英台》《钗头凤》《穆桂英》《窦娥冤》《四进士》《望江亭》等经典戏曲故事，结构布局严谨巧妙，画笔风格细腻，是中国戏曲连环画中较为经典的一个合集。

除此之外，在上海人美社出版的近万种连环画中，还有一套规模宏大的经典作品《三国演义》不得不提。从1957年开始出版以来，几十年间，这部巨著不断调整，大部分分册都有增加和省并，甚至有的被全部删除或者重绘，若干不同的版本，构成了这部古典名著在连环画出版史上的奇观。2013年，《三国演义》连环画输出法国。考虑到法国人的阅读习惯和成本、装帧等难题，中方编辑预先在国内对内容进行了压缩调整，将原60册改编成了30册，保留了应有的经典段落，该书入围了安古兰国际漫画节文化遗产奖，其装帧设计融入现代的审美，似乎让传统的《三国演义》多了几分清新浪漫的法兰西风味。

“有规模地再版传统连环画，绝不是单纯的文本复制，我们努力将对前辈与经典的敬意延续在日常的出版中，希望读者能从中感受到一家品牌出版社的工匠精神和一群出版人的心血。”顾伟说。

内容转变，承载不变

经典连环画承载了传统文明，时空转变之下，连环画要焕发新的生机，还需注入更多当代文化的丰厚内容。上世纪50年代后期至60年代前期，是连环画的一个高峰期，贺友直、韩和平等一批上美的画家，贡献了诸多描绘现实的精品力作。“连接连环画这种大众喜闻乐见的文艺创作形式与当代的社会现实和社会主题是连环画生命力的源泉，要说传承，让连环画讲新故事可以说是很重要的一个方面。”上海人美连环画研究出版中心主任康健如是说。

小说《爱在上海诺亚方舟》以上世纪30年代三个犹太“船友”到达上海之后与上海青年之间发生的爱情故事为主线，二战后犹太难民离开，直到80年代初三人又重返上海，如何用连环画来展现这样一个上海故事？偶然的机会，康健在全国美展进京作品中看到了新疆画家尤山的彩墨作品《石头城的故事》，细腻写实的画风，有着长期绘制新疆少数民族题材的经历，使画家对具有相似体貌特征的人群的描摩更为得心应手，康健很快认定尤山就是《爱在上海诺亚方舟》绘画者的最佳人选。

在着手创作之前，出版社特意安排了画家到上海考察，在小说原作者的陪同下，画家连续几天走访了保存完好的犹太人居住区，参观了犹太人避难纪念馆，得到提篮桥街道居委的大力支持，还得以进入曾经是犹太难民居住过的石库门屋访问，获得了许多一手资料。考察结束后，编辑又给他提供了相关的书籍、照片等资料供其参考，几经打磨后，康健才松了一口气——没有潦草绘图，没有盲目仿旧，更没有照抄前人风格……画家用中国画的表现技法，同时吸收西方绘画造型元素，色彩艳而不俗，墨、色、线、块等中西绘画元素完美结合，最大化地表现、还原了故事的情景与氛围。“古老的连环画必须融入以创新创意为旗的‘大时代’，这是我们这一代编辑的责任所在。”

形式改变，用心不变

去年，新创工笔长篇连环画《许茂和他的女儿们》以柔软而质朴的整体设计获得了2019年度“中国最美的书”称号。而拿去打榜的《罗伦赶考》由于书籍设计编排奇异，在一些“连友”中收获了截然不同的评价，喜欢的不惜一掷千金，也有部分连呼“看不懂”。这部作品讲的是明朝年间，书生罗伦携仆人在赴京赶考途中，拾金不昧，以一颗仁人之心拯救了两条生命的故事。上世纪80年代，画家高云一反常见的简单图解连环画的老套路，根据脚本提供的内容进行艺术的再创造，凭借区区13幅画面，巧妙而又紧密地交代情节，完成叙事。《罗伦赶考》首次发表，就登上了当时炙手可热的《连环画报》，还被选送参加“瑞士第一届国际连环画节”展览，并于1984年在第六届全国美展上一举斩获金奖，继而又获第三届全国连环画创作评奖一等荣誉奖，被誉为“20世纪线描连环画的扛鼎之作”。再版“罗伦”，若只是在开面上小变大，显然不能满足编辑的“野心”。也正是因为只有13幅作品，编辑更坚定了要玩足花样，遂延请刘晓翔团队承担整体设计。

新版的《罗伦赶考》以大8开作为演绎文本，大胆采用黑白灰为配色，以呼应连环画的白描风格。开篇的前言模仿古代屏风，营造出古典的气氛。图版部分将13幅原作放大，依次排列，满底印银，使用金属墨印刷，使画面富有质感，气质上和线描的画稿相配，同时将部分精彩局部放大展示。由于作品的脚本不具备引导欣赏图幅的功效，作家蔡小容为13幅画作逐幅解读：“文随画走，有时写至通透，有时点到即止，标准是对画意做出恰当的读解，又避免说得太多太满。”为了让“图说”别出心裁，蔡小容将一幅画配一句宋词作为盛纳图画的方式，因为在她看来，这组连环画的意境与宋词相当接近。图说部分的画作均为手工粘贴，并按原稿尺寸12.5×18.5mm制作，原大作品被便签条随机贴在页面上，读者可以翻开图片，阅读隐藏在下面的脚本文字，亦可自行揭下画作装裱陈列。图说部分的文字编排，模仿作品的画面构图，营造出值得回味的阅读体验。“连环画雅俗共赏，这本书本身就是一部艺术作品，它只是个个案，但是其中蕴含了编辑设计团队满满的诚意与‘良苦用心’。”康健说。

连环画的生命是由作者和读者共同给与的，每一代读者也有不同的偏好。最近，出版社已着手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连环画中，精选出《鼯鼠学本领》《红面小母鸡》等一些与动物相关的彩色连环画，通过放大、裁剪等方式编辑成一套动物主题的绘本，让现在的孩子们重温父辈熟悉的故事。喜欢连环画的人都有一颗未泯的童心，“六一”将近，祝愿每一位大孩子、小孩子都能拥有自己的诗与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