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了的山居图

洪铁城

莫名其妙爱上一个“古”字，几十年间跑了数百个古镇古村。捷克的卡洛维娃里镇有温泉，匈牙利的圣坦德镇特艺术，加拿大的尼亚拉加镇满街鲜花，上海朱家角店家林立，磐安县的榉溪村原是孔子婺州南宗，终生难忘。上个月，居然先后两次去了瑶里。

在西递、宏村两个世界文化遗产单位，黄山、九华山、庐山、三清山、龙虎山、武夷山六大名山作揖言欢、推杯换盏之处，白鹭翩翩，炊烟缕缕，游鱼靠近埠头戏水……

瑶里原名叫“窑里”，是闻名世界的中国景德镇瓷器发祥地。南面象山，北枕狮山，峰峦四合，一江穿流。瑶里是赣地往返徽州、严州与景德镇的重要水陆枢纽。

虽然位于大山深处，却是清朝工部员外侍郎吴从至等历史名人的故乡，开国元帅陈毅曾在此领导新四军改编工作。

现有六顶国字头冠冕：中国历史文化名镇、高岭土国家矿山公园、中国自然与文化双遗产、国家重点风景名胜区、国家AAAA级景区、国家森林公园。

数百幢古民居坐落瑶河两岸，依山傍水的，鳞次栉比的，粉墙黛瓦的，似绘画，如摄影。

老街两侧的民居，好像在夹道迎接远方客人；民居或隐或显于绿树丛中，犹如孩子们在捉迷藏；民居波光倒影于清清溪流，宛若美人在窗口梳妆；民居或老或小的参差拥挤，恰似在安享天伦之乐……

雕刻得极为细致的“狮冈胜览”民居，与参观者细细分享着七层木雕的精湛技艺；规模恢弘的程氏宗祠，戏台上为游客上演着瑶里的采茶戏；坐西朝东的进士第，仆仆风尘地给人们回忆他们家族往日的荣光；陈毅住过七个月的小宅院，给粉丝幽默地介绍1936年他在赣州写《梅岭三章》中“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两句产生的细节。除外，还有明清商业街与徽州古道，争先恐后地给大家显摆着历史的辉煌与当下的繁荣；还有古窑址水轱辘昼夜不停地转呀转，给旅人滔滔不绝地回忆唐代中叶高岭土的金贵以及127条矿坑、67座窑址、149乘水碓、600处作坊、100个码头的举世无双；还有非遗项目灯彩等等，都是别样的原真与别样的人情味。

我走在架在瑶溪桥脚又细又高、薄薄桥板晃悠悠的老木桥上，想起儿时跟母亲去外婆家非过不可、又惊又喜的老木桥；我漫步在深深窄窄的、湿漉漉的小巷，想起初婚那几年住在梓城巷虽然局促但很温馨的岁月；我下到浅滩与清清溪水载歌载舞，想起初中毕业期间因为玩水误了考试的窘态；我坐在临江小餐馆品尝瑶里的土酒、土菜、土鸡与溪鱼，尝到了家乡的醇美味道；我看到溪岸上、院子里晾在竹竿上的五颜六色的衣物，好像看到自己老伴与儿孙的身影……

廊桥上坐满了人，木桥头大樟树下坐满了人，沿河路上络绎不绝的行人，都是色彩鲜亮的衣着，都是喜笑颜开的面容，都是轻松洒脱的步履，分不清谁是游客，谁是居民。

雨停了，白色云团像草原上的万匹骏马来到崇山峻岭，进进退退；山风徐来，全身肌肤感到似同披着绫罗绸缎似的滑溜爽快；溪流回复平静，缓缓地拨响了幽雅的小夜曲。

忘记了七老八十的迟钝，忘记了连日来加班加点的疲惫，我坐在夏日大爷门口小竹椅上陶醉，我走在黄昏归鸦的翅膀下陶醉，我陶醉在瑶里青山绿水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