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马鸣燕(右一)在北京参加中澳青年对话活动时发言
2019年,马鸣燕参加美国SXSW教育峰会
文/叶庄
人物名片
马鸣燕
●美国普利西学校(Presidio Knolls School)中学部创校老师
●原北京四中国际校区课程开发中心主任
●哈佛大学教育学硕士
“啊,我好像还给《新民晚报》投过稿!”听说是家乡的报纸来采访,马鸣燕很是兴奋。回忆起过去,平日里严肃认真的马鸣燕露出孩子气的一面:“这是我小时候看的报纸呢!突然有一点怀旧。”马鸣燕是地道的上海妹子,笑起来嘴边会有两个甜甜的梨涡,这样略带软萌的外表,与她“吃螃蟹第一人”的野心勃勃以及对于公平正义的坚定追求,形成不小的反差。
自2009年从复旦附中毕业后,马鸣燕远赴美国,先后在波莫纳学院(Pomona Co l l ege)、哈佛大学求学深造,2014年回国后,先后在北京四中等教育机构工作,4年后又重返美国,参与创建美国首个结合了进步主义教育与沉浸式中文教学的中学阶段课程。一路走来,她怀疑过现实,也质疑过自身,而带领她一路向前的,只是她的简单初心:“我希望世界上的孩子都能接受到优质的教育,无论他们来自何种背景;也希望西方世界能够通过中文学习,与中国建立更多亲切的情感链接,更加全面认识中国。”
1 “没有什么比当创校老师更让人兴奋”
2018年,马鸣燕带领着其他华人老师,在美国旧金山创建了普利西学校的中学部。这并不是普通的中学部,而是第一所将“沉浸式中文教育”与“进步主义”教育理念相融合的中学。在此之前,美国并无先例。
美国有不少沉浸式中文教学的学校,但只限于幼儿园和小学;到了初中后,因为课程难度加大,几乎就不再使用中文作为教学语言,中文变成了单独的授课内容,而其他科目则用英文教学。但普利西学校希望学生们的中文学习是持续、稳定的,所以在原来已有小学部的基础上,创建了这个中学部。
“我觉得学习中文不仅是对海外华人,对美国人也是有非常大的意义,尤其是在现在中美关系这样的背景下。美国人学习中文,可以更多地了解中国,并建立真实情感的连接。在他们成长后,拥有这样的记忆,就不太可能把中国妖魔化。”马鸣燕说。
创校,即意味着从无到有。这对于马鸣燕来说,是一次极具吸引力的挑战,她毫不犹豫地选择迎难而上。“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比做创校老师更让人兴奋了。”马鸣燕在自己的公众号里激动地记录到当时的心境:“过去几年里做过许许多多课程设计,但不总能够亲自实践,观察,更少有机会对课程的底层逻辑进行重新思考、迭代。能在一个核心使命驱动、外部环境稳定、专业支持充足的学校里完全释放自己的想象力,更是之前想都不敢想的。”
创校过程中,马鸣燕主要负责项目式学习(Project-Based Learning)的课程设计。学生们每日分别上半天的基础课(英文、数学)以及项目学习。课程体系就是围绕一年4个超学科单元展开。
据马鸣燕介绍,学校学生目前主要是华人后代,以及对中国感兴趣的当地人。作为创新型学校的创校教师,马鸣燕也面临着来自学生家长的压力。“这些父母选择我们的学校,除了认同我们的教育理念和师资力量,也对孩子有更高的期待,有时候甚至超出学生自身能够达到的水平。我们的理念是强调学生学习的过程和方法,而不是一味看重结果,所以平衡好父母的高期待和现实之间的差距是十分重要的。”
这样的沟通需要相当的智慧。马鸣燕告诉记者,她曾经遇到过父母都是名牌大学高学历的学生,但孩子存在学习障碍:“孩子非常聪明,但在学习上执行功能较弱,时间管理模糊,学习方法存在问题。可是父母单方面认为是孩子主观能动性上的懒惰,不愿意学习。”为解决问题,马鸣燕将学生母亲请到学校,旁听老师是如何与学生就分析和拆解学习任务进行沟通,最终这位妈妈才知道该如何去了解孩子的学习动态。
2 教育初心始于高中时期的志愿活动
马鸣燕在教育事业上的初心,始于高中时期的一次社会实践。
彼时马鸣燕是高中团学联社会实践部部长。当她得知上海一所小学的很多学生因父母都忙于打工,放学后无人照看时,就产生了一个念头,希望能为他们提供一些积极有益的去处。
虽然只是一名高中生,但马鸣燕有着极强的行动力和号召力。她发起了“全校志愿者服务队”,很快集结了百来位本校学生,为这所小学的学生们设计了十几门以兴趣为导向的课程,并在周末为他们上课,这个项目一做就是3年。
因为这个活动,马鸣燕获得复旦附中海外基金会的“社会贡献奖”。时隔十多年,回想当时,马鸣燕依旧感慨万千:“这个奖对年少的我来说,是一个非常激励人心的肯定,乃至影响了我的职业选择。”
此后,马鸣燕在美国波莫纳学院获得了东亚研究学的学士学位。在此后的工作中,她始终在接触新领域,并尝试和过去的知识体系建立连接;同时也将“学习”理念,通过生动好玩的课程传授给学生们。比如在最近创建的学校中,孩子们每年都会有4节“学习”课程,内容均为跨学科。在“科学”课程里,她会让学生用老照片和资料亲手做一个虚拟现实的作品,这需要学生们主动自发去了解如何制作VR;比如结合这次疫情,她设计了一个课程内容:“当有突发重大事件打断正常的生活秩序时,历史上的人们都是如何应对的?”面对这个可以媲美博士论文的选题,马鸣燕鼓励七年级的孩子们通过搜索历史资料来了解历史,从而刺激他们对当代生活的认识和思考。
3 未来想从事边缘儿童的教育事业
本科毕业后,不少同学都转行至咨询、银行、外交、国际组织等高薪行业,而马鸣燕却申请了哈佛大学的教育学硕士,企盼在广阔的教育天地有所作为——这个专业的学生大多会成为教育政策的制定者和研究者,这也是入学伊始马鸣燕的初衷:“希望能为教育领域建言献策。”
马鸣燕坦言,在哈佛求学时,她从不同渠道了解到各地政府是如何制定教育政策的。“我开始怀疑宏观层面对‘教育质量’的定义是否太过狭隘,研究人员是否真的知道基层在发生什么。”不过马鸣燕马上就意识到,关于教育,她还只是一个旁观者,学生们的面孔对她而言是模糊的。“我需要静下心来,深入一线,扎根课堂。”
马鸣燕决定回到学校,当一名教师。但这个决定最初遭到了父母的反对。“主要是当老师的收入少吧,哈哈。”马鸣燕笑道。虽然爸妈不理解女儿的教育理念,但最终还是让女儿自己做决定。
马鸣燕曾担任北京四中国际校区课程开发中心主任,为学生们设计旨在培养终身学习能力和国际视野的课程。她设计的一个阅读研讨课,每次都围绕一个核心问题展开,如移民身份认同是如何形成的,领袖需要具备哪些潜质才能改变世界,等等。学生则通过编辑杂志、制作视频等方式来表达他们的见解。
马鸣燕一直在和父母分享她做的学习项目,甚至让父母也参与到她的教学中。“我们有一门课叫‘绿色改造家’,是让学生做设计师,通过模型设计,来帮助被访人改造生活空间和布局构造。恰好我妈妈是理工科老师,我就让一个学生采访了她,并重新设计了我们家的房子。”通过这样的方式,妈妈对马鸣燕的教育理念有了更多的认同。
对于未来,马鸣燕觉得自己能做的还有很多。“其实我一直想做基层和边缘群体儿童的教育,但我发现通过改变个体的教育水平,依靠我个人的力量所能够影响的范围十分有限。但我目前所教的孩子,他们将来会有更多可能成为精英阶层,如果我能够在这些孩子生命的初期,就给他们带来更多关于公平和正义的价值观,世界就有更多改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