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有梅花便不同

陈 美

开学第二天，何姑娘就把《平凡的世界》读书分享会的讲稿和ppt发给了我，恳请我批评指正。说真的，我很感动，也很感慨。

这一年，这孩子越来越好。尤其是上半年网课期间，简直脱胎换骨：练字、读书、背诗，观影。

去年，她进入六年级，教师节时，我布置了一项作业：亲手制作一张贺卡，写上祝福老师的话。我记得她的贺卡上，粘上了一朵布艺的花，还写了一首藏头诗：陈年旧事多相提，老人轶事亦相知。师心童心皆未泯，教学称二莫称一。师生皆恨相见迟，节节高升总叹奇。快意相逢听红楼，乐事潜在眼前忆。

多可爱的孩子啊！然而还不到一个月，我慢慢地发现，因身材高挑而坐在后排的何同学，上课常常心不在焉，回答问题也不着边际。作业经常偷工减料，惜墨如金，蜻蜓点水。有时干脆开天窗。很快，几乎所有的任课老师找班主任“告状”。

终于，她妈妈被请来校“喝茶”了。妈妈坦言，她自己做了近二十年的老师，没碰到过女儿这般难搞的孩子，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实在要拜托老师费心。

有一次，我下班走出校门，被她爸妈截住，夫妇俩尽向我倒苦水，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这种煎熬简直是水深火热。

我笑着安慰他们，慢慢来，可能刚刚进入初中，不太适应。

有一天课间，我看她安安静静地坐在位置上津津有味地读一本书。我走过去，轻轻地拉着她的马尾辫，说：“什么好书啊？这么入神！”她不好意思地合拢了书。是一本网络小说，她说，看了好几遍了，没啥看，翻翻而已。

我说我正在看金庸的《射雕英雄传》，暑假去大理，大家一路上不停地说段誉，我都插不上嘴，回来就恶补金庸，看完《天龙八部》，上瘾了。

后来的活动课上，我有意让一个看过《射雕英雄传》的同学讲杨铁心与郭啸天的故事，就此拉开阅读金庸小说的序幕。

后来我常找她聊书中之最：最仁慈的、最狠毒的、最有才的、最性情的等。我还让她猜黄蓉给洪七公烹饪的几道菜名。她说，黄蓉真是腹有诗书啊。我说满腹经纶不是天生的，你书读得多了，自然有书卷气。她笑了。

慢慢的，上课时，她举手了；作业不偷懒了，还认真练起了字。测验进步了，我大张旗鼓地奖了她一本书。

她妈悄悄地给我发短信，这几日一直跟爸爸讨论郭靖黄蓉、西毒北丐，视角还蛮独特的，脾气也好多了。

我趁热打铁，找她商量：有信心在全班分享一下《射雕英雄传》的阅读体会吗？

寒假里，她写了三千多字的人物评价，语言风格绝对符合她快人快语的风格。爸爸妈妈高兴坏了，说写文章总是挤牙膏似的，从没这么洋洋洒洒，豪气地奖励了她一顿大餐。

我把她的大作分享在班级群里，大家很震撼。网课时还让她做专题分享。

自我意识一旦觉醒，是不用扬鞭自奋蹄的。网课时，她天天主动把作业发我，我让她作“屏幕共享”，赞其“赏心悦目”。并推荐她阅读《平凡的世界》。

她问我同桌张同学的背诗积分，我截屏给她。她愤愤不平地说：真是的，被她“忽悠”了一学期，总是说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结果她A，我C。我一定要超过她！

我说，你也不赖啊，能做《平凡的世界》专题讲座，就很骄人。

背了几十首宋词后，她跟我商量，可否背诵《论语》，我说当然可以，按长短计分。

果然，她每天背五六句。她妈妈感觉她囫囵吞枣，求量不求质。我又跟她说，如果带上翻译也计分哦。她更起劲了。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理解她、欣赏她、引导她，就像那一枝横斜于月夜绮窗前的腊梅，引人遐思、点亮人生。

然而另一个身影常常浮现在我眼前，上网课时他总说：抱歉，刚才掉线了；5月18日回校，“雄鸡一唱天下白”，他说作业本不小心当废纸扔掉了。直到现在，他还不能坦然地正视我的眼睛。

但愿时间，能治愈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