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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淑颖
时至今日,艺术这一概念不断泛化,它的内容早已不仅仅是狭义的绘画雕塑,随着当代艺术的兴起,大量的新形式涌入其中,而画廊、艺博会、拍卖会的应接不暇,向观众展示了种种令人炫目的图像,范围之广,足以和大千世界的自然造物相匹敌。而现实生活中,考前班、考级班仍在以某种标准化、程式化的传统艺术教学训练着我们的孩子参与应试。美学作为思想和哲学的分支,究竟该如何渗透到艺术教育中去,科技日益发达的背后,我们对艺术的感受力似乎越发贫困。
已落幕的ART021和西岸艺博会云集了国内外百家画廊、设计品牌和艺术机构,集中展示20世纪初以来涵盖绘画、雕塑、装置、影像等横跨多种形式的精选之作。这是一场多元形态的艺术盛宴,在观展的人流中,有不少想借此为孩子拓展视野,艺术启蒙的家长。然而面对万余件异彩纷呈的各式作品,除了“逛断腿”的感受,更多的是“看不懂”的感慨。
斑斓的色块拼图、简约的人形灯箱、蓝色渐变的碗状雕塑、怪诞诡异的微型景观、蚕丝包裹的现场、巨大的波点花卉、蝴蝶标本的拼贴……这些令我们眼花缭乱又光怪陆离的作品,究竟想诉说什么?我们渴望接近艺术,但又因为对其了解太少而心生疑惑。著名美术史学者范景中曾说:“要欣赏千变万化的艺术,需要把它置于历史和风格的框架当中。”简单来说,它不仅需要观看的眼睛,还需要知识。例如:朱利安·奥培的作品《5月8日的老街》展现的是城市里匆匆行走的人群虽彼此靠近,却又各自沉溺于自己的世界,是波普艺术与极简主义的混合。斯坦利·惠特尼的作品《诗人之路》将色域绘画转化为简单激进的节奏。克·图伊曼斯的作品《约翰·罗宾逊》中的淡蓝色调展示了手机照片自带的冷光。丽塔·亚克曼的《睡莲蓝调II》延续了艺术家对象形文字结构与消散的创意研究。梁绍基的《林中雪》以象征生命的蚕丝和柳枝营造废墟残迹,以蚕的微观视野,看到萧瑟与洪荒。自然的灵动与生命的脆弱形成诗意的哲思……如果将其仅仅理解为样式、风格的翻新,似乎过于表面。现当代艺术有其批判与挑战,也有其焦虑与茫然,如何解读它们,需要以人文教育为核心的美育启蒙。
早在东汉时期,“建安七子”之一的徐幹已在《中论·艺纪》篇中提及“美育群材”的观点,指出“艺”是人类实行“美育”的重要手段。一千多年后,德国古典美学家席勒在《美育书简》正式提出“美育”的概念,二者的基本内涵非常接近。蔡元培先生倡导“以美育代宗教”,创建国立艺术大学,以美育作为新人文教育的核心。林文铮在1928年发表的《为西湖艺院贡献一点意见》中所言:“艺院之目的不在养成艺匠,而在养成精通古今中外之艺术学理兼擅长于创作的艺术家,欲达到此目的,则势必学理与技术并重。”美育在科学与技术教育之外担负着陶冶民族性灵。重塑民族精神品格的特殊历史重任。艺术与学术,彼此感发,中学与西学,相互激荡,“清醇之兴趣,高尚之精神”仍令人为之向往。而今上海已集聚全球艺术资源,重建与之相应的美育启蒙,正恰逢其时。
德国存在主义哲学家卡尔·雅斯贝尔斯曾说,教育的本质是用一朵云推动另一朵云,一棵树摇动另一颗树,一个灵魂唤醒另一个灵魂。若要唤醒爱与美的灵魂,今日艺术教育的土壤不应是现代化的设备和标准化的考核。传统的绘画教育,考前班里的集中培训,仅仅着力于单一绘画技能之提高。然而,绘画史是一部看的历史。看的方式改变了,技巧就会随之而改变。如何观看,取决于人对这个世界持有的态度。因此哲人赫尔曼·巴尔曾说:“所有的绘画史也是哲学史,甚至可以说是未写出的哲学史。”只有以人文艺术来烟云供养,关照心灵,滋养内心,保有对美的敏感和对艺术的热爱,才能赋予孩子们真正的大师精神。在这个机器正逐步取代我们器官体验的“屏幕”时代,如何才能感受到春事烂漫后的简静,星空中亘古不变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