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与“冰山”

洪 水

提起杨国忠，很多人都知道，他是唐玄宗李隆基的宠臣。因为贵妃杨玉环，这位贵妃堂兄火箭式上升，直至当上了堂堂大唐王朝的宰相，同时还身兼四十多个职位，可以说在朝廷只手遮天，对什么事都说一不二，经常在朝廷上捋着袖子，对着王公大臣们咆哮，满朝文武都很畏惧他。杨府门前终日车水马龙，争相巴结的、跑官要官的、投机取巧的、寻找靠山的，络绎不绝。

陕西进士张彖，学识渊博，满腹经纶。但是，自金榜题名后，始终踏不上升迁之路。有人劝他说：你虽是进士出身，才华横溢，但若要得到好的职位差事，一定要上杨府拜会，投靠他，没有他点头首肯，你根本就没有机会！张彖听后不屑一顾，说：你们这些人，看杨国忠现在地位显赫，认为投靠依仗杨右相就如同依靠“泰山”一样，我却认为他只是一座“冰山”！现在依靠他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旦旭日东升，他这座“冰山”很快就会消融的，能靠得住吗？我决不会投靠他这座“冰山”。之后，张彖干脆抛官离京，前往嵩山隐居去了。读完这段史料，非常感慨张彖的“泰山”“冰山”之识。

为什么在杨国忠大红大紫、大部分人认为他绝对是可以依靠的“泰山”的时候，张彖却看成了“冰山”？我感到，眼力源自心力。心中有定力，眼睛才不会看走眼。而心中的定力，就是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如果心中始终想着官位，想着私利，想着个人飞黄腾达，那杨国忠必然是“泰山”。而心术正，胸怀里始终抱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杨国忠又必然是“冰山”。因为杨国忠本身就是个不学无术、权欲熏心、私欲极强的人，靠着杨玉环的裙带关系，小丑般地粉墨登上了历史舞台。对他的人品、官品、德行，朝廷上下是没有几个不清楚的，只不过张彖心静如水，当然视之为“冰山。”

张彖有“泰山”“冰山”之识，我还感到是他识人、识事、识势，具有大智慧。在他看来，杨右相之所以被大多数人视为“泰山”，是因为旭日未升。一旦旭日既出，杨右相这个“泰山”会立即变成“冰山”。这也就是说，当朝皇帝李隆基不是东升之旭日。历史证明了张彖的睿智。唐玄宗李隆基，即位初期，重用姚崇、宋璟等名相，自己也励精图治，勤于政事，唐朝国力迅速上升，进入了“开元盛世”。然而，到了天宝年间，唐玄宗拜倒在杨玉环的石榴裙下，不理朝政，重用奸臣李林甫，后又把朝政大权交给杨国忠，整个唐朝日渐废弛，以至于发生安禄山之乱，李隆基只好带着杨玉环仓皇逃出京城。行至马嵬坡，将士们忍无可忍，乱刀分尸杨国忠，逼迫李隆基赐死杨贵妃，“冰山难靠”的成语从此诞生。张彖的大智慧在于，他察大局、观国势，清醒地看到马嵬坡之事的必然发生。所以，任凭别人怎么把杨国忠当“泰山”，他早已看到杨国忠的“冰山”之势。

从张彖的“泰山”“冰山”之识，我还想到，其实人在仕途，好比走路，自己只管看清方向一脚一脚踏踏实实往前迈就行，千万不要有寻“泰山”找靠山的想法。即使不是杨国忠，就是遇着姚崇、宋璟这样的贤哲名相，也不应该视之为靠山。位高权重者，直接把握着国家的命运，我们应该忠心于国，忠诚于事，认认真真按照上级的要求把自己的分内事做好。勤勉于政，没有他想。对权高者，要尊重、敬仰，因为他们为国辛劳，足智多谋，经历丰富，可以成为自己的导师，可以在关键时候为自己把好方向。但敬仰不是仰靠。一旦有靠的意识，国之士就可能变成私之属。现实生活中，上下之间一旦成为私属，路是很难走平稳的。依附难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