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生日晚餐

徐慧芬

刚起床，他就听到两条短信提示音，打开，内容都一样：尊敬的某某某，祝您生日快乐！一条是银行发来的，另一条是电信公司发来的。

这才想起今天的确是自己的生日。自老伴走后这两年，他日子过得稀里糊涂，常常忘记自己的生日。虽然是商业化的生日祝贺，他的心里也起了一丝暖意，将两条短信看了好一会儿。

突然间他心里产生了一个强烈的愿望，今天毕竟是他虚岁七十大寿，他很希望已在别国安家的儿子，今天能与他通通视频聊聊天，哪怕是发一条微信祝福也好。

他开始了等待，吃过早饭等到吃过午饭，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后，都没有传来彼岸的声音。

这个独生子一向是他和老伴的骄傲，从小读书好，后来又到国外读了博士，谁知道读完书后儿子竟在那边娶了洋妞安了家。当时他是有些生气的。但老伴劝他，只要咱儿子事业有成，家庭幸福，咱们当长辈的就不要干涉。后来他也想通了，他和老伴这辈子的期盼和付出，不都是为了儿子幸福吗？虽然儿子不在身边，但也给他们夫妇脸上带来了光彩。熟悉的，都知道他们有个优秀的儿子。

但是此刻他的心里有些气恼，想起民间有句俗话：儿子是眉毛，女儿是棉袄。眉毛是长在脸上撑门面，用场不大，而棉袄是实实在在送暖的，这话可真没错。熟人间，和他年龄差不多凡有女儿的，大多对娘家父母贴心。

突然他想到了彼岸的孙子，孙子和他的生日只隔了两天，后天就是孙子五岁生日了。于是他忍不住和儿子通起了视频，视频中儿子问他最近还好吗？他不回答，顿了顿问孙子在吗？儿子连忙把孙子叫过来让他喊爷爷，五岁的混血儿孙子，叫爷爷的声音透着外国腔，他顿时眉开眼笑了，对着孙子问，后天就是你五岁生日了，你知道吗？孙子听不懂爷爷的中文，儿子忙接过话题告诉爹，此地虽然疫情严重，但他们还是准备在家里给孩子过一个像像样样的生日，礼物早买好了，生日蛋糕他们夫妻俩准备自己做……

他提孙子的生日原是想让儿子联想到他老爹今天的生日，但儿子喜乐的话语里，丝毫没有想起他老头子的生日。对话结束前，儿子关照了他一句：老爸，你觉得孤单，还是找个老伴吧！听到此话，他心底的苦味一下子泛出，猛然间粗声粗气回了一句：我不要你管！随后就按了结束键。

他倚在沙发上思前想后：哼，平常也都是我主动与你们联系问长问短，现在让我找个老伴，你好和我彻底脱钩了是吗？到底是意难平，他决定今天给自己过生日。于是他出了门，买回一袋切面，还有几样下酒菜。想起老妻生前关照他要戒酒少吃肉，因为他血脂高。今天他可不管了，买了一大块酱汁肉、一瓶高粱酒。

晚餐桌上，菜肴铺开，面条上碗，他给自己斟了满满一盅酒。想起老伴阿珍在世时，无论他的阳历生日还是阴历生日，都要像模像样操持一顿。他回转厨房，又取来一套碗筷，放在座位对面，然后颤巍巍举起酒杯，碰了碰对面的碗盏，叫了一声：阿珍，你一走苦了我呀！说完，两行老泪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