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第一次

徐 光

我的父亲、90岁高龄的老兵徐茂华回忆起自己人生的第一次，总会翻出珍藏多年的老物件，说起那些令他难忘的经历。

1949年4月21日渡江战役打响后，父亲所在的三野25军75师在芜湖渡江，马不停蹄向东追穷寇。天下着小雨，米袋子都涨破了，战士们一边行军一边吃从米袋子破口处掉出的炒米。就这样经过广德、金坛，一口气到达长江边上的丹阳城。趁着部队短暂休整，父亲和战友王启美起了个大早，敲开城内一家照相馆的门。女店主欣然答应为他们拍了照，就这样，在战火纷飞的间隙，父亲人生第一次照了相，那一年他十八岁。

不久，父亲随部队进了吴淞口，后又登上崇明岛，肃清岛上东、西两端残敌后，行军到达上海南郊一个叫高家村的地方休整，准备西进天目山参加剿匪战斗。就在高家村驻地，上级批准了父亲加入中国共产党的申请。这让1949年5月的高家村成了父亲一辈子的记忆。从此，跟着共产党革命到底，也成了他一辈子的信念。

1950年初春，完成了天目山剿匪任务后，父亲所在部队又迅速南下，从金华、丽水一路行军，抵达福建福鼎。父亲所在的卫生队接到运送伤员南下的任务。大船从霞浦出发，行驶一夜，第二天上岸时海面起风，运人上岸的小船翻了。父亲就从大船跳入海中救人，仗着一身好水性，来来回回救了七八个人，刚要上船，听说水下还有人，他不顾生死又一头扎进海里，摸到人后，重得拉不上来，在战友的帮助下才打捞上来，原来是两个人，他们的手紧紧地绕在一起。

父亲至今记得那两个同志，一个是班长，牺牲时身上还带着子弹袋，一个是船老大。说起此事时，他会不由自主地说：不知那个支前船老大的后人现在生活得怎样？

1950年8月，部队给父亲颁发了二等功奖状和军功章。泛黄的功劳登记表上，墨迹斑驳的几行钢笔字依稀可见，记录了他一贯工作认真积极，紧急时刻拼死救人的事迹。这是父亲参加革命队伍后第一次立功。

1951年，父亲被选拔进入空军航校，经过两年的刻苦学习和训练，成为一名空军战斗机飞行员。多年来，父亲一直珍藏着一个封面上印有“白山”二字的布面日记本，扉页的一首诗，记录了他一段难忘的飞行经历。

敬爱的空军同志们：军民团结友谊深/骨肉相连不可分/洒药灭虫除灾害/支援农业满仓金/丰收不忘共产党/吃粮不忘我空军/军民友谊永不息/友谊深情盛（胜）海深。

1961年正处困难时期，父亲所在部队驻吉林四平机场，附近伊通县暴发大面积叶稻虫灾害，农民寝食不安，束手无策。地方政府紧急请求空军援助，部队决定用飞机洒药灭虫。师长程尚友考虑到父亲是航校和部队第一个放单飞的飞行员，而且是尖子中队长，一级轰炸、射击能手，就派他执行这项飞行洒药任务。随着白色雾状药粉落下，害虫被杀死，庄稼恢复了长势。村民看到庄稼有救了，激动万分，追着飞机高喊：“感谢人民空军支援灭虫！”百姓抬着甜瓜慰问官兵。父亲说瓜香真是诱人，但自己没尝一口，怕吃不好闹肚子，影响第二天飞行灭虫任务。

第一次拍照、第一次立功……父亲的第一次是那样地弥足珍贵，更是构筑了他不凡的人生。

明天请看《隐蔽战线上的皮夹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