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09月27日 星期五
丽春曲 淘书记忆(油画) 表达思念的最美方式 善念 小站与远方 “一切顺利”
第19版:夜光杯 2021-04-21

小站与远方

日月光



我乘过火车无数,唯独50多年前在鹰厦线崇山峻岭上乘火车的情景老是在我脑中闪现:火车单调地在半山腰里吭哧吭哧地开着,周围没有其他声音,河的对面,不时有小的河谷出现,有一二畦种着水稻的田地,却不见有人。窗外,不时地会闪过一个个小站,快得有时连站名都来不及看清。小站总是冷冷清清,没有旅客,只有孤零零的铁路员工毕恭毕敬手执信号旗目送列车。那种超然于世外的幽静,几十年来我一直记忆犹新。

每每想到这些小站,就好想在那儿坐上一会儿。



那年深秋和几位同学去青浦练塘,约好在石湖荡小站汇合后步行前往。早晨的田野上有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像油画;家家炊烟袅袅,远远地传来几声鸡鸣。车站是深秋农村唯一的动感地带,却没有喧哗,没有焦急不安,一切泰然处之,偶然晚点,黑板上会有粉笔写的预告。等你稍有倦意,一列火车拉着汽笛冒着白烟震动着脚下呼啸而过,然后恢复宁静。

旅客稀少,我发现,他们进站后都会习惯性地眺望下铁轨的远端,我知道,他们心中各有各的远方。

三后来我调到石湖荡工作。一次陪伴一位专程回家乡上访的老太太候车。她说,她的故乡是石湖荡,18岁时远嫁江西,故乡已经没有她的房屋,也不知道有哪些亲戚。她的父亲在1938年过铁路桥时,无缘无故地被守桥的日本人打死了,父亲有“良民证”,而且给一个日本兵看过,已经走到桥那头了,另一日本兵还是拿起了枪。几十年来,她一直有个心结,要给天堂的父亲一个交代。中日建交后,她想打官司,想让日本人赔偿,想让日本人写份道歉信好让她在父亲坟前烧。那天我不忍心说什么大道理,专注地听她讲着失去父亲后母女生活的艰辛和对父亲的思念。

送走她后,我望着空荡荡的车站想:小站,也承载着厚重的情怀。

四常见恋爱中的情侣,两手紧拉着,分别走在两条铁轨上,两铁轨永远平等相处着通向远方,头顶是太阳,周边是芬芳,很是浪漫。

车站旁有一棚屋,住着位胡子拉碴的壮年,姓王,他的任务就是每天推个独轮车在铁轨上巡查,去时走这条轨,回时走另一条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论烈日寒冬还是风狂雨猛,每天几十里路,检查铁轨、路基、道岔……

中国铁路有多长,就有多少个这样的老王。他们的工作是否有诗意呢?

五车站旁有一户人家,没有一个人务农,靠老邵一个人的工资养活着一大家子。但附近农民从没有看到老邵上班。

老邵是长话局的线路工,管着石湖荡到新浜的一段线路。他平时巡线周边的人是看不到的,天气正常情况下又不用出工。好在老邵一家人为人都低调,待人和气,也没遭邻居们因妒忌而生恨的。

其实老邵很委屈的,长话局是市管单位,一度还被军代表管着。当时农村的晚上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他经常手握手电筒,在风狂雨猛时夜巡。有一年,天气连续几天下冻雨,他几天几夜巡线,在恶劣条件的夜色中爬上电杆拉线接线维修。一天清晨,见车站不远处,有一个人蜷缩在路基旁,我以为是沿铁路远走的乞丐,走近一看,是收工回来累坏了的老邵。

长途电话线好多是沿铁路线走的。

我这才知道,铁路线并不只是平面的两条铁轨,它是立体前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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