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饭一二

马蒋荣

和许多上海市民家庭一样，菜饭也是我家曾经的美食。老妈在的时候，每到春夏之交莴苣上市时，她总会把买来的莴苣叶片从茎的连接处细细撕下，整整齐齐放一边，然后把削掉外皮青翠欲滴的嫩茎一剖为二，再切成薄薄的片，撒上少许精盐腌上半小时，最后浇上麻油就是一味上好的凉拌时鲜菜蔬了。怪不得古人要称莴苣为“碧玉凤尾”，还要用诗句“菁菁何所有，莴苣独牛耳”来赞美其“味道好极了”。

不过，比凉拌莴苣更有色香味的是用莴苣叶加咸肉煮的菜饭！

老妈把撕下的莴苣叶洗净后，切成1厘米宽的条状，放进油锅里一煸即起锅，随后点燃置于门外的一只用破脸盆旧瓦片烂泥巴糊成的行灶，往大铁锅里倒进带有肥膘的咸肉片、淘好的大米、煸过的莴苣叶和适量水后，就把捡来的干树枝不停地塞进燃着熊熊大火的灶膛。大半个小时后，随着从铁锅里飘出的米香咸肉香莴苣菜香四散溢开时，老妈就不再往灶膛里加柴，待火全部自行熄灭后，再闷上一会。最后揭开锅盖，老妈会放入一大团熟猪油并用锅铲细细拌匀，那锅菜饭就算煮好了！此时，老妈会把菜饭先分别盛到四五只中碗里，按“邻舍碗对碗、亲戚篮对篮”的规矩，让我趁热送给天井里的邻居们尝鲜。

老妈走后，老屋也动迁了，行灶因为新居没地方容下，在搬家时丢弃了。时光荏苒，30多年过去，我居然没再吃到过莴苣叶加咸肉煮的菜饭了！

谁想到，今年五一节我和老妻一起去杭州休闲度假旅游，当第二天上午走进酒店餐厅的一瞬间，我突然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原来在自助早餐中式主食区除了通常酒店都备有的扬州炒饭、炒米粉等外，居然有一款莴苣叶加上五花咸肉煮的菜饭，这一下让我食欲大开。因为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老妈37年前烧的菜饭居然可以成为五星级酒店自助早餐的一个品种，于是马上盛了两小勺尝鲜。吃下来，感觉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不过，我没有再去那里盛第二次，这倒绝不是因为酒店采办的食材不正宗，更不是厨师的手艺不到火候，实在是因为我感觉这个菜饭没有了过去从行灶中烧煮出来的烟火气和老妈留给我永远无法忘怀的那些个特殊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