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1月07日 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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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版:夜光杯 2021-06-17

严雪亭与弹词《一粒米》

马信芳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两句诗出自唐代诗人李绅的《悯农二首》,千古传诵。如今条件好了,再不用为“食不果腹”发愁了。然而,节俭乃美德,此传统不能忘。

这让我想到评弹艺术家严雪亭先生和他的弹词开篇《一粒米》。严雪亭在上海评弹界有“评弹皇帝”誉称。只要说起弹词开篇《一粒米》,必会讲到严雪亭;讲到严雪亭,必会提起《一粒米》。

我居住的老房在西藏南路敏村里,与评弹艺术家杨振雄、杨振言为邻。严先生住我对马路的元声里。上世纪70年代末,经杨家伯伯(杨振言)介绍,我与严先生相识。我知道,“严调”是严雪亭在“快徐调”的基础上,根据自己嗓音特点形成的流派。他充分展示其醇厚明亮的中音美声区,又吸收“小阳调”的音乐旋律,化进自己特有的唱调,以旋律朴质,口齿清楚,叙事明白为特点。

上世纪60年代初,粮食成为万物首需,政府号召厉行节约,人人惜粮如金。此时,弹词作家陈灵犀编写了开篇《一粒米》。这个开篇经严雪亭一唱,广为传唱。

《一粒米》全篇四十二句没有半点俗气,道理在通俗易懂中凸现,一般专业者背读两三遍就能脱稿吟唱。大俗即大雅,这也是严雪亭对题材的把握,匠心独运地将“白话文”特性与曲谱设计和内容高度吻合,用深厚的艺术功力显现了“严调”的非凡魅力。

还记得有一天,我来到元声里拜访严先生。他衣着整齐地端坐在沿窗的方桌旁,拿着三弦拨弄着。见我到来,客气地让我入座、喝茶。话题回到《一粒米》。严师母说,其实雪亭的代表作是《杨乃武与小白菜》《三笑》等,可《一粒米》的影响盖过了它们。当时,有评论家说,正因为这首弹词用“严调”演唱,才朗朗上口,亲和力来自严雪亭对题材内涵的把握,而匠心独运地将“白话文”特性与曲谱设计和内容高度吻合,用他深厚的艺术功力显示了“严调”的非凡魅力。

在平常人眼里,“一粒米”实在是件微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了,正因如此,一般演员很难表达出这首开篇的意境。只有对唱词内外蕴意有深刻体会并有高超艺术表演功力的人,才能精准把握与呈现作品的内涵与韵味,这与严先生自幼的成长环境分不开。

严雪亭生于1913年,幼时羸弱瘦小,家道贫寒,十岁出头就在银匠铺当学徒做童工,能吃饱肚子养活自己是他当时的第一诉求。这段经历在严先生心里留下特殊印记。严师母说,他平时用餐,落在桌上的饭粒也总要拾起来吃掉。我们常说他,现在又不是没钱。他却说,这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对种粮人的敬重和对粮食的珍惜。

严师母还告诉我,当时,为唱好这开篇,他实在是认真。“弹词中唱到:一两米共总是一千八百三十七粒半,为此,让我称了一两米,真的一粒一粒数了起来,果然有一千八百多粒。这首弹词总唱长6分16秒,但他在家唱了又唱,练了又练,不敢有丝毫懈怠。”

我当时全然不知,实际上严先生此时已患病,得的竟是无法逆转的“帕金森综合征”。1983年,严雪亭先生终因多种并发症病逝于华东医院。

这段经历让我难忘。日前,我又拿出《一粒米》录音听了一遍:……我伲厉行节约从小处来着手,勤俭建国勿要忘记;请大家切莫看轻一粒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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